“顾大哥……”
余安哀怨的看了一眼顾诀。
那人正轻轻落字子,面上一片温和有度,“手滑。”
少年苦着脸,差点跳起来.
滑成这样!
鬼信啊……
“滑的好。”
陈云诺含笑赞了一句。
好像完全没看见少年苦逼的模样,“一道出去看看吧。”
目光落在顾诀身上,那人微微而笑,“你急什么?”
她微微挑眉,施施然走回他身侧坐下。
这人有时候闷的啊,连她都吃不消。
更别说,柳暗和花明那几个了。
余安见她如此,顿时平衡了许多,凑上来道:“就是,路先生回来自然会来见顾大人,你这个顾夫人老想着别的男人做什么?”
陈云诺伸出两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
却见身侧那人凉凉一瞥。
少年早已是大气也不出了。
她摸了摸鼻尖,笑着说:“就是觉得花明现在一颗心都扑在别人身上了,挺不高兴的……”
顾诀凝眸看她,眸色如星。
“你还想要几颗心?”
“这可就冤枉了。”她连忙表态,“你问问小柳儿,自己的妹妹的要嫁人是什么感觉?”
柳暗老老实实的出声,“高兴的不行。”
陈云诺,“……”
就你实诚!
柳暗朝着她笑笑,一派纯良温婉。
偏生安曼也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正常姑娘嫁妹妹都觉得挺高兴的……”
她不正常吗?”
陈云诺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还是觉得这些个人在故意耍她,轻咳了一声。
微微笑道:“那我还真是应该多来两次,习惯了,可能就高兴了。”
这下,屋里两未婚姑娘都哑口了。
齐齐往两边退去,努力降低存在感。
好在小郡王还挺配合,点头道:“对嘛,这种事还真是习惯就好了。”
安曼在一旁差点瞪死他。
余安却一直没抬头,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
庭前树影摇动,阳光洒下点点金光,炎热中却自有一番繁华美景。
顾诀薄唇轻勾,正在棋局中落下一子。
忽的轻抬眸,看向她。
陈云诺捏着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正中央,瞬间亮点一盘死局。
她明眸如斯,含着盈盈笑意。
无需什么言语,便已是动人至极。
不多时,小厮在门前禀告:“路先生和凌大人来了。”
陈云诺原本正纠结,用慈母还是厉姐的态度见路转,一听这话,不由得问道:“什么凌大人?”
顾诀轻扬眸,“进。”
“就是那个那个啊!”
安曼轻轻移过来,在她耳边道。
陈云诺还是还是一脸的毫无印象。
小姑娘急的跺脚,“就是之前说要娶你的那个!”
声落,她便对上了顾诀询问般的目光。
她连忙把安曼往余安身边的位置一塞,“多喝茶,少说话。”
这么一提醒,那些忘记的,全记起来了。
陈云诺朝着顾诀笑啊笑。
总觉得自己手心在冒汗。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旧账可以翻啊!
“大人。”
路先生已经同花明双双入内,两人往跟前一站,倒真是珠联璧合。
便是向来大大咧咧的花明,此刻也满是小女儿娇态。
陈云诺心中万分感慨:
要给万千言写信啊多写信,哪能就她一个人背负嫁女儿的伤怀之感呢!
暮云州那边情形,早就递折子往这边了。
顾诀也是简单问了几句。
银两问题解决之后,其他的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别的阻碍,后续的重建和灾民安排都已经由地方官员接手。
凌寒笑道:“顾相在暮云州杀一儆百,现如今那些官员拿着银钱,都怕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她含笑看顾诀。
这人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简单的说了几句。
凌寒忽然看了她一眼,然后拱手作揖,朝顾诀喊了声,“恩师。”
她一杯茶盏差点没端稳。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
凌寒比顾诀还要大上几岁。
不过,要是用入朝为官早晚来算的话,这倒也没什么不对。
顾诀淡淡“嗯”了一声,并无多少表情,“坐。”
侍女很快沏茶上来。
凌寒坐姿笔挺,果真像个被师者考察的学生一般,说着这段时日以来的所见所闻。
“都城虽好,终究是锦绣花丛。”
末了,凌寒感概了这么一句。
顾诀薄唇微勾,“向来锦绣繁华处的暗潮汹涌,比穷山恶水更甚。”
凌寒眸色微亮,起身行了个礼,“多谢恩师提点。”
不多时,便要告辞。
临走之前,还是问了一句,“龙飞九天,君有意否?”
顾诀笑而不语。
凌寒也没有再问,压下满肚子的话语,告辞离去。
刚从暮云州返回的官员,按理说应该第一时间去面见老皇帝。
而这凌寒却先来了顾府。
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皇帝那边就是这样的意思。
小郡王挺生气,“他问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诀淡淡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转而递给一旁的陈云诺。
她倒是喝的自然,“就那么个意思呗。”
也不管小郡王正郁闷。
她问路转,“这亲事,你想如何办?”
还不等路转说话。
花明先开口道:“姑娘,这事我想先缓缓……”
陈云诺看着她微白的脸,不过是转瞬之间,就把眼中的喜悦全部换成了迟疑。
她怕花明是因为之前被陌广庆困着的事纠结,便转而看向了路转。
这种时候,只有他说的话才最有用。
路转安抚般的笑笑,“我想带花明回江安办婚事。”
此处到江安,需得花费些时日,可以满足花明说的缓缓。
再者,路家祖籍江安,回去办喜事,也足以说明对此时的重视程度。
陈云诺觉得不错。
“我……”
花明低头拽着袖子,“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陈云诺回头,看着顾诀,“池子里的莲花开了,去看看?”
“嗯。”
顾诀很是配合的起身。
两人一出去,剩下几个都是眼明心亮的,纷纷表示要一起去看看。
只留下花明和路转两个人,方便说话。
“你要同我说什么?”
路转一路风尘仆仆,下巴都瘦尖了,笑起来仍旧是春风如许。
花明一下子红了眼睛,“我……我不想嫁你了,你就当我之前只是同你开了个玩笑行吗?”
“玩笑。”
路转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眼眸仍旧是温柔的,“为什么?不是说要同我死同穴?”
“你……你怎么知道?”
花明十分震惊的看着他。
他轻轻一叹,伸手将她入怀中,“是我不好,你那样难过,我都不在你身边。”
花明忍了好久的泪意一下子决堤。
偏生整个人又被他抱着。
别看他是个书生,这时候力气还挺大。
花明怎么都挣不开,索性就趴在他怀里哭,“我、我……我……”
明明早就把要说的话反复都背了好几遍。
谁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是忘了个精光。
路转道:“你忘了要说什么是不是?那你听着我说。”
花明愣住,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人。
“我一直以为只有像大人那样,十年如一日的等一个人才算的是真欢喜,所以府中一众兄弟都还打着光棍。”
花明想到顾府花名册上那些光棍一二三号。
忽然有点想笑,偏生眸中还含着泪。
水汪汪的眼睛,好看极了。
路转的声音越发温和几分,“直到我遇见你,活泼开朗,总是笑意盈盈,我总是夜里在桥上喂鱼,那是因为你那个时候会路过。府中兄弟都说我最擅言语,可我独独不知要如同你说话。阿明……”
他温声唤花明,“人生短短数十年,我想要娶你,与你共度此生,你可听明白了?”
花明怔怔的看着他,“我……”
唇瓣微张,路转苦恼的笑,忽然覆身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
“啧啧啧。”
陈云诺倚在栏杆上,白折扇摇的风声徐徐。
忍不住感概,“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池中荷花开的正好,风吹莲叶盈盈,幽香四浮。
顾诀轻轻一弹指,水珠轻落在碧绿的荷叶上,一瞬间层层落下,如玉珠滚落碧玉盘,击起水中金鳞跃出,水波层层荡漾开。
陈云诺弯了弯唇,“你猜,路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那人回眸看她,却并不言语。
她足尖轻勾,大半个人都站在了栏杆上,一回身。
便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顾诀。
广袖翩飞,青丝如墨,身后满池荷花招展,如美人亭亭而立,清波如许,水面金光粼粼。
千般美景,都不敌她凤眸中笑意盈盈。
陈云诺合了白折扇,轻轻抵在了他肩膀上,然后缓缓的移动,从他的微动的喉结逐渐往上。
顾诀眸色渐深,移开眼,不看她。
“哎哎哎,小哥哥你想什么呢,怎么还脸红了?”
她倾斜出大半个身子,在他耳边轻笑着问。
顾诀不理她,转身便走。
她连忙就要追上,却忘了自己的脚还勾在栏杆上,顿时整个人都栽向前走。
惊叫声刚到一半,顾诀随即回身,轻轻巧巧将她举起。
白折扇落在了脚边。
陈云诺含笑的凤眸里,倒映着他眉眼。
飞扬的青丝轻轻在他脸侧浮动着,撩人而缠绵。
她就着被举着的姿势,低头,含住了他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