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死在我手里。”
华岸的语气很是随意，只是觉得今日天色不错一般。
随着这一阵动静，外间的小厮随从飞快涌了进来，飞快的抽出刀剑架在他颈上。
一阵慌乱。
华岸只是坐着，唇边笑意又深了几分。
云靖宇的唇色一瞬间泛白，伸手轻抚着连伤口都看不到的肩旁，冷声质问：“你疯了？”
夏侯兄妹原本只是旁观者，忽然间腹部同时一痛，额间冒出冷汗来。
夏侯笙扶着桌案站起来，“华、华大哥，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分明之前所有的饮食都是他们自己人的负责的，就连平日用的物件也十分的紧身，华岸根本没有沾手的机会。
可是现在……
“说！”侍卫手中的剑划过华岸的颈部，鲜血奔涌而出。
他眸中含笑，“云靖宇，你喜不喜欢这个地方？”
其余几人面色皆是紧绷。
华岸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架在颈上的刀剑一般，“这是个葬身的好地方呢。”
云靖宇面上的笑意都转为了狠厉，“你要杀我？”像是想不明白，只是面色十分的阴沉，“你以为我死了，你还能活着离开？”
帐中几人，华岸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其他的不过是顺便而已。
“我为什么要离开？”
华岸问的那样理所当然。
他缓缓起身，偏生那些侍卫没有主人的吩咐，又不敢真的下手。
亦步亦趋的看着华岸走向了云靖宇，“我要你死，仅此而已。”
“你知道了。”
云靖宇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阴沉，“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华岸看着他的脸一点点灰败下去，唇边笑意越深，“云靖宇，你千算万算，可从来没有一次估对过自己的能力。你哪里是比不上顾诀，你明明……什么都不是！”
云靖宇大怒，一掌打在了他胸口，连人带桌案一起被打翻出去。
灯火烛影翻飞，帐内一片狼藉。
“解药给我！”
血迹顺着嘴角落下，华岸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淡去半分。
“华大哥。”
夏侯笙按着腹部，强撑着走向他，“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你知道的……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我一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她美眸带泪的望着他。“对了，萧大哥的信、信你也不要了么？”
华岸没说话。
夏侯坤阴沉道：“把他身上的肉一寸寸削下来，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帐内沉默了片刻，云靖宇沉声道：“来人。”
华岸扬袖，银针翻飞，近前的几人纷纷倒下，随机又有人顶了上来，随从的命在主子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云靖宇让人取了镇压毒素的丹药服下，夏侯兄妹一时也走动不得，帐内的血腥气渐渐的加重。
火光摇曳，把那人不羁的侧脸笼罩的有些超然。
云靖宇面色越发的难看，冷声道：“留着一口气，其他不必多虑！”
……
城门快要关了。
白燕芳混在最后一批人群里出城，把包裹里的东西拽的死紧。
东西到手的远比她想的更容易，城主府的守卫虽严，却不会防着自家的大小姐。
她出城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白建泽正正同身后的副将说着话，远远的还能听见，“这两天一定不能懈怠，出入城主府之人多加盘查……”
白燕芳咬了咬牙，在城门关上之前，跑了了出去。
走出十几步后，身边的人群各自散去，一回头城门紧闭。
回不了头了。
白燕芳徒步往无往峰的方向去，远处山峰半殷红，日头下山了。
她没有看到城楼居高临下的那人。
顾诀广袖飞扬，半敛的眉目有些幽深。
白建泽一个人走上来，“顾公子在看什么？”
他没回头，捏了一片落叶飞下城门去，眸色寡淡。
白建泽压了声音，问道：“城主府里并没有出现什么行踪诡秘之人，书房里的东西也还在，这次会不会是您多心了。”
“你确定还在？”
“我出门前还看过一次，府中尚未传出什么，自然不会有问题。”
白建泽调到城主府都是军中的老人，不会像新人那样好糊弄。
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顾诀缓缓转身，“那白将军不妨回去看看。”
因为他的神色太过平静，白建泽莫名的慌了一下，略一思忖之后才道：“我亲自回去确认一番。”
顾诀也不多言，淡淡看天边暮色四合。
守门的将士认得他，走过去的时候又惊又喜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还是顾诀还温声问道：“三震，还有酒吗？”
“嘿，真是你啊！”皮肤黝黑的壮汉一瞬间惊喜莫名，后面一群小兵纷纷侧目看过来。
叫做“三震”的壮汉应道：“好酒没有，凑合着喝倒是不少。”
“好。”
“你不是……”郑三震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当了丞相的人，也还能到处跑吗？这里可是边境，平沙城！不怕被朝堂上那些罗嗦鬼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啊？”
不远处有个小屋子，是守城门将士值夜暂时休息的地方。
郑三震走进去，熟悉的从床榻隔层里摸出两坛子酒来，“我原以为，再也不会在这里看见你了。”
顾诀微微的笑，提起那酒坛灌了一口。
很烈的酒，入口辛辣，心口都好像在烧。
很多年，他也曾在这个地方，饮过这样烈的酒。
认识过许多不问出身的人，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保护身后的亲人，很多人死后连尸骨都无人收敛，冲出去的时候却没有一人犹豫。
“我说，你酒量见长啊。”
郑三震是那一年守城的小兵，运气好捡了一条小命回来，成了千夫长，不过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有升迁过了。
后来被调来守城门，喝多了时候还时常同下边的小弟吹一吹，自个儿当年也是同顾相一起杀敌护城的英雄，“哦，别听那些人瞎吹顾相多神勇多厉害，他那时候年纪小，头一次杀那么多人脸都白了，还是我给他喝了酒才好的嘞！”
没人信他，顾相是什么人？
当年有军功的人大多都已经升上去了，哪能沦落到守城门这种地步？
顾诀勾了勾唇，“我夫人喜欢饮酒。”
“你看你这一脸柔情的。”郑三震摸了摸脸，“我听说你娶妻了，大伙儿都说是个大美人。”豪爽的壮汉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一般：“再好看，能有云姑娘好看吗？”
顾诀笑而不语，指节轻轻敲在酒坛上，轻声悦耳动人。
“瞧我这张破嘴！”
郑三震给自己来了一嘴巴子，大口闷了一口酒。
当年的事，他也算清楚的，明明天赐一双佳偶，刀山剑雨里守住了这座城，到后来，却各自分飞，实在是桩遗憾的事。
自己提的茬，只能自己圆过去，悻悻然问：“那你这次是来做什么？该不会又要打仗了吧？西昌那孙子这些年也没少犯事，打一打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位还真是每次来，都能掀起一番风雨。
顾诀抬眸问他：“三震，你想去都城吗？”
郑三震连忙摇头，“不去。”
酒坛子都差点砸了，“我守城门守的挺好的，去了那地方，自个儿脑袋都守不住嘞。”
顾诀轻笑，“你倒是个明白人。”
天色越发暗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坛，一抬眸就看见脸色发青的白建泽大步走了进来。
“顾相，东西没了。”
……
“华岸，真是可悲啊。”
云靖宇满是讽刺的说道。
“抛弃马上就要到手的权势名利，连死都死的这样凄惨，你说你这么多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眼前的人被绑在木桩上，侍卫正一寸寸在他身上割着，血色很快侵染了他墨绿的衣衫，色泽愈发的妖异。
华岸冷嘲的看着他，“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懂。”
面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去，木桩已经被他鲜血浸透，他抬头望着天。
今晚月色很好，星辰漫天。
“是啊，我不懂。”云靖宇忽然笑了笑，“也无须去懂。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送你去见她。看看陈家的那些人会不会还在黄泉路等着你，当年害死他们的那碗药，你还记不记得？可是咱们华大人亲手端给她的。”
华岸唇色又白了几分，紧紧抿着不肯发出半丝痛苦的呻吟。
眸中的痛色，却依然压不住。
“我得多谢你，若是不是那碗药，我还真没有机会一举除去陈家。”
云靖宇的声音像冰凌刺进了他体内，“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的好师妹啊？”
华岸嗓音破碎，“你不配提她！”
“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
云靖宇有些站不住了，耐心也逐渐消失。
“你有没有觉得，越靠近我就越难受？”华岸勾唇而笑。
许是刚才没有注意到，连靠近他用刑的侍从都已然站不住，倒到了一边。
云靖宇神色大变，“你……”
“不是只有毒才能要人命。”
血色弥漫之间掺杂着他身上奇异的药香。
“陈云诺已经死了！”云靖宇几乎是在咆哮，“如果她没死，一定会比我更想杀你！你以为你这样做……她还会待你同从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