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放不下?

这个千寻寺她倒是知道的。

平沙城这种地方血气重,千寻寺还是当地香火颇为旺盛的寺庙,离得也不是很远。

陈云诺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加快赶过去的话,还能赶在日落之前。

柳暗道:“姑娘要不还是……”

一句“等等吧”还没有说完。

陈云诺已经一左一右拍着小姑娘的肩,“走吧,去烧柱香给你们求求姻缘。”

趁着身后两人被雷住的功夫,她已经先走了两步。

手里的那张条子折好别入腰间,走到对面买了匹快马,很快飞驰而去。

没人看见她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异样。

千寻寺求什么灵验她倒是没有关注过,里头进进出出的大多都是些妇道人家。

她往那寺庙门前一站,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施主来进香吗?”

小沙弥过来念了阿弥陀佛,小脑袋光秃秃的,颇是讨喜。

陈云诺“嗯”了一声,把马栓在一旁,让人引着入殿。

周围人很多,暂时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对经,只是每走一步都感觉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

反倒是引路的小沙弥偶尔开口同她说几句话,嗓音和神情很是平静,连带着她也不知不觉放松了。

陈云诺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小师傅忙去吧,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

寺里的香客很多,他点过头便退了。

她走到高处的六角亭俯视了一圈,后院禅房错落有致,不乏幽深静谧之处。

还真是有些复杂。

不多时,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陈云诺缓缓在亭中坐下,眼角余光正看见来人飘扬的衣角。

华岸。

这人总能出现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问我为何让你来此?”

才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许多,没有年少时那般风流不羁,眼眸深处反倒有了几分寻常人看不懂的忧伤深邃。

不过,不得不说她这位师兄是个美男。

陈云诺伸手敲击着石桌,漫不经心的,“我不问,你总归也是要说的。”

那人走上前两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里头的小东西正不安的扭来扭去。

华岸轻轻一叹:“小诺。”

陈云诺扬眸,“嗯?”

她总觉得华岸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同她说的,可是两人不过一步之遥,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华岸是静静是把手里的布袋打开,里头的小东西蹭的的就钻了出来,缠到陈云诺手腕上。

很是委屈的蹭啊蹭的,小尾巴断了一截,红色的眼眸都有些暗淡了。

她伸手摸了摸,“辛苦你了。”

半盏茶的功夫,华岸起身离开,行至七八步远时候,借着转身侧眸看了她一眼。

陈云诺正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日落西山,晚霞将两人的面容映得发红。

连带着她的眼眸有些红了。

千寻寺鼎盛的香火把那人的身影笼罩的有些飘忽,一如陈云诺看不真切的模样。

她手上碧玺通体发凉,像是累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柳暗花明落后两步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她站在六角亭里发呆。

不由得诧异:“刚才那个是华大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陈云诺点点头,说:“是啊。”语调颇有些悠长。

花明眼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碧玺,很是奇怪,“不是说这小东西被夏侯变态拿走了吗?怎么是他送回来的……”

后面的话逐渐轻了下去。

她说没说话,眸色有些暗。

“姑娘,既然碧玺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看这姐妹两一副“姑爷的话大过天”,陈云诺还真摸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出了亭子,那些妇人行走之间神色颇是虔诚。

她想了想,说:“去上柱香。”

姐妹两齐齐“啊”了一声,见鬼一般看着她。

陈云诺是不信佛的。

花明悻悻然道:“真要去啊?”

三人成行,一道跪在佛前的时候,这姐妹两手持长香,闭眸默念的模样倒是比她虔诚多了。

替她点香的是之前引路的那个小沙弥。

“公子有何求?”

陈云诺摇头。

“何所愿?”

她依旧摇头。

“放不下?”

她不语。

那个年纪尚轻的沙弥微微一笑,很是宁静怡人,“凡世间种种,皆不过爱恨痴嗔,唯有心自在方是存活之根本……”

梵音阵阵在耳边回荡,她闭上双眸,在佛前一拜。

随即起身道了声,“多谢小师傅开解。”迈出殿门。

片刻之后,柳暗花明跟了出来。

“姑娘……”

她正将一颗丹丸吞下,随即盘坐在地上闭眸运气。

姐妹两脸色发白的守在她旁边,面色都有些白了,却也不敢出声打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陈云诺睁眸,身姿清越的站了起来。

依旧是那个清瘦的模样,可是姐妹两都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才是十年前那个骄傲明朗的姑娘。

“你们回去同顾诀说一声。”

声还没有落下,她飞马扬尘而去。

姐妹两相视一眼,随即离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华岸会和夏侯笙他们在一起,从天香阁被抄的那时候起,以夏侯坤的性格就不会再出现了。

因此受到那张小纸卷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来是华岸用左手写的字迹。

有些东西即便事过去了很多年,也不能从心底深处淡去半分。

不论华岸当年是为了什么,她既然放不下,自然也是要自己亲口问过的。

飞马踏破尘嚣,夜幕逐渐席卷了大地。

陈云诺忽然有了年少时,踏马逐风的畅然。

前方,依旧是她想去的地方。

……

“华岸,你!”

夏侯笙秀美的面容完全紧绷,“碧玺呢?你方才又去了哪里?”

马车走的很快,颠簸的人摇摇晃晃的。

对座的男子没什么反应,“没用,扔了。”

一旁的夏侯坤冷笑,“我早同你说了,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笙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夏侯笙缓了好一会儿,强压下怒火;“我皇兄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华岸静静饮茶,瞥了夏侯坤一眼,“那要看有人想他什么时候醒。”

“你什么意思?”

车厢里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榻上的那人面容十分平静,唇色肌肤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这人已经睡了太久,眼看就要回到西昌,若是夏侯玄还不醒来,她们将要面临的会是极其难以控制的局面。

夏侯笙看着夏侯坤,手里的帕子捏的死紧。

片刻后,她对华岸说道:“我说过只要你救醒我皇兄,萧大哥的信就会双手奉上,若是没有……”

一行人轻车简从出城,已经逐渐到了无人处。

此处距离无往峰便不足三里,华岸挑帘,看了一眼天边暮色沉沉。

“这人到底要醒还是不醒,两位好生商量吧。”

说完,他从马车上跃了出去,留下夏侯家的兄妹两相对而坐。

夏侯坤面带讥笑,“你想同我说什么?笙儿,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一点也不知晓?”

“正是因为我知晓……”

夏侯笙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换了话头,“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这次出来带的侍从并不多,没入山峰之中并不打眼,前面缓步而行的华岸在黑暗之中,不羁而从容。

再往前,有个临时搭的帐篷。

虽是临时却也不小,账前的小厮侍从也有十几人,更别提里头伺候的。

“华大人来了,快请。”

来人显然是识得他的,身后马车缓缓停住,便请了夏侯家的兄妹一同入内。

账里备了宴席,不乏美人斟酒献舞,一片靡靡之音。

坐在首席的那人笑着说,“华兄,请上座。”

他只在一旁坐下,也没有多少要闲话的意思,随后夏侯兄妹自然好一番寒暄。

夏侯坤倒是直接,“我要的东西呢?”

“夏侯兄何必如此着急。”云靖宇倒是心情不错,举杯相敬,“今日之后,你我再同饮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何不开怀一些。”

夏侯坤面带嘲讽之色,“该不会是弄不到吧?若是如此,也不必耽误时辰了。”

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二哥。”

夏侯笙似嗔似怪的唤了他一声。

帐内几人各怀心思。

云靖宇仍旧面上带笑,“夏侯兄放心,这次的人选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还颇有些卖关子的意思。

夏侯兄妹被安抚下来,就被劝着饮酒闲聊,无关紧要的扯着。

过了许久,云靖宇才忽然想起来一般,“华兄此番,是要随公主去西昌了?”

夏侯笙有些羞涩的笑笑。

“你说呢?”

华岸勾唇笑,狐狸眼里满是风流之色。

当了好些年正经人,这样一笑更是杀伤力十足。

云靖宇笑意有些怪异,好在很快压了下去,“华兄真是好福气,能长伴落雁公主这样的美人身侧。”

华岸轻拂袖,一手枕在脑后,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你也很有福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道细微的金光闪过。

云靖宇飞快的避过,眼看金针没入了右肩,不由得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