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寒冬刚过,偏生那人行来时带着微风徐徐,叫人的坏心情一瞬间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陈云诺自然而然的走向顾诀,来人缓缓牵着她的手,薄唇噙着一点笑意:“我思来想去,择日不如撞日。”
她睁大了凤眸看他,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人刚被顾诀牵着在花树下落座,几步开外众人族拥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这边行来,身后峰回路转等人跟在其后,打着红绸的箱笼源源不断的往里头抬了进来。
“那是……”
陈云诺不由得站了起来,身侧的人笑意淡淡:“魏宁长公主。”
当今圣上的亲姑母,东临史上极为厉害的一个人,经历两代君王更换依旧荣宠不衰,年轻时也曾披战袍着金甲保卫山河,后来嫁给了当时的大将军余皓,专心做个富贵闲人,也是那种看你不顺眼就算是皇子公主也不理你的那种傲娇任务。
一转眼,那些人便走近了,几人一同见过礼。
魏宁长公主亲自扶了她起身:“不必这样客气,我早想来看看咱们顾夫人是个怎么样的妙人儿,贸贸然又怕吓着了你,如今这一看,可真是一双璧人天作成,合该百年共此生。”
她猛然反应过来,顾诀这是请了永宁城里最有分量的女人来给他们做媒人。
原先还只是觉得这婚事不过就是两厢权衡之下的选择,如今却让她有一种面色飞红的感觉。
连带着对魏宁长公主也有些囧迫,一旁跟着同来的余安不由得插嘴:“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怎么现在还矫情起来。”
陈云诺拢了拢手指,凤眸半敛四号没有人要同人计较的意思。
之前没有注意这个经常跟在顾诀身边的少年,现在看来必然是魏宁长公主孙子辈的了。
顾诀在一旁徐徐而笑:“我夫人偶尔也是会害羞的。”
这一句话引得魏宁长公主爽朗大笑,身后众人更是乐不可支。
这一句“我夫人”在陈云诺耳边回旋着,连眼角都微微泛了红,像是三月桃花瓣最妩媚的一丝春情。
这样一来,谁也没有把一边的六皇子云靖宇放入眼中,魏宁长公主让几人一同坐下,说话随意而亲和,却字字句句都带着喜庆欢乐。
偌大的后花园里,还不断的有人把箱笼往里搬来。
路先生一直都是负责文书的,光是礼单便用了好几叠,一声声念来,声音悠悠在四周回荡着“相思玉成”
她曾说喜欢云安相思里的玉石,他坐在青山上看过云卷云舒,亲手掘
面陌广庆几人急忙赶了过来,“云安相思玉一对,江安翡翠庄一座,白琉璃美人像……”
她之前便见过暗室之中的那些东西,知道咱们顾相大人也是有钱有权的人物,却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明面上做的如此明显。
翡翠雕成水乡庄园模样,缩小版的小桥流水刻得栩栩如生,便连屋檐上的瓦片都纹路清晰。
那时候她不过笑言一句“偏爱江安小桥月,只恨不能收入箱笼带回去。”
余安笑容清爽,同魏宁长公主说着话:“听说云安相思里的玉送于心上人,便能相守一生白首不离,这样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戏折子里写的。”
魏宁长公主笑道:“你小子懂什么,那话怎么说来着:我有相思万里凝成玉,与卿百年长相守。”说着不由得笑看陈云诺。
她那时候同顾公子说这相思玉的传说,人家一脸莫名的让她多洗把脸,临了还是寻了这一对送到她手里。
陈云诺轻轻拂过温凉的玉身,凤眸看着身侧面容清隽的那人,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慢慢的融化了。
她轻轻凑过去,同他咬耳朵:“顾诀……”
还没说完一句话,陌光庆那一行人匆匆赶了过来,被眼前这样大的阵仗吓了一跳,走近了才看清那一位是魏宁长公主,连忙行礼说了些中听的话。
顾诀起身同他们淡淡颔首,陌广庆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顾相这是……”
“聘礼。”
他说的太过自然,杨氏那几个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原本以为六皇子出手就已经够大方的了,谁知道这位右相简直要吓死个人,这两边一对比,真可真是把云靖宇的脸打肿了。
外间的小厮跑了过来,“将军,外面大街都被堵住了,人和马车都过不去!”
顾诀看了一眼峰回,后者立刻掠了出去,“属下立刻去办。”
陌广庆清了清嗓子,请众人一道去和漾厅用膳,原先备给六皇子的宴席,现在只能先让顾相做主客。
刚走动几步,宫里来了传旨内侍,赏了下一水儿的东西,说是给顾相和未来的顾夫人添喜气的,众人的天平再次倾斜,硬是将六皇子无视了透彻。
“你别喝酒。”
陈云诺夺了他的酒杯,递给了一旁的侍女拿下去。
身侧那人还没有说话,陌广庆先冷了脸就要训人。
顾诀倒是心情不错,醇酒沾了唇晕染出点点笑意:“无妨。”俯身靠近了些许:“难道你想替我喝?”
这事以前倒是没少干过。
她对顾相大人的酒量很是无奈,摊手道:“行啊。”
这将军府里还真没人知道她的酒量,只怕是他想,也会吓到别人。
顾诀伸手拢了拢她飘扬的衣袖,眉眼细致温存,“嗯,以后让你喝个够。”
右相府的酒窖……
她一想到就十分神往,凤眸幽幽发亮。
陌广庆算是看清楚了,借机道:“顾相啊,我这大女儿脾气甚大,乡下野惯了比不得那些个大家闺秀,还望您日后多多海涵啊……”
“哦?”
顾诀饶有兴趣的问:“陌将军还知道她是野惯了的?”
一句话问的那人无比的尴尬。
陈云诺的眸色有些纠结,面上却笑颜动人,一整顿饭吃下来,人都有些恍惚,连座上那些人说了些什么都记不清楚。
只是越发确定一件事:要成为顾诀的妻。
连对面频频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的云靖宇都没有注意,
“殿下,用些菜吧。”陌语柔小鸟依人的坐在他身边,整个人都温顺了许多,云靖宇接过一杯酒饮下,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对面的那个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她不是那个人,却越看越觉得她像……像陈云诺。
这种感觉就像着了魔一样围绕着他的脑海,顾诀坐在她身侧,两人时不时耳语几句,细致温存的同朝堂上那个翻云覆雨的右相丝毫不像是一个人。
魏宁长公主有些感慨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这两人竟做了连襟,可见这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顾诀淡淡而笑:“六皇子眼光甚好。”
云靖笑道:“不及顾相独具慧眼。”
“自然。”
顾诀侧目看着陈云诺,那双幽深墨眸里,好似只有她这一个人。
这一位说话一向简洁明了,六皇子还是冷不丁内伤。
用过膳,陌广庆在一连串的礼单唱声里送六皇子出门,众人差不多也就散了。
安氏临走前,忽然朝顾诀道:“你随我来。”
陈云诺不由得脚步一顿,“母亲这是做什么?”
一整日的事情都出人意料,如今便连神智恢复的差不多的安氏也来了这这么一下。
“我有话同他说。”安氏率先走了进去,直接说了不让她不进去,颇为神秘的模样。
顾诀看了她一眼,跟着走入。
“顾诀。”
陈云诺忍不住唤了一生,不知怎么的,忽然在这时候有些紧张起来。
那人回眸看来,星光泛泛:“怎么,怕她为难我?”
她如今没有兄弟姐妹,一个挂名的父亲还是生怕得罪了顾相的那种,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给人下猛药。
安氏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却忽然在这种时候找顾诀。
多少让人有些……心下复杂。
此刻听他这话,陈云诺豁然明朗,挑眉问道:“你难道会怕?”
顾诀扬了扬唇,徐徐道:“有点。”
陈云诺忍不住笑起来,凤眸眯了眯,整个人都笼罩在明媚阳光下,像只敛足的猫儿。
权倾朝野的顾相竟然在一个深宅妇人面前紧张,只怕是一丝一毫也足以令人无比诧异。
顾诀风度翩翩的走进去,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倚在门外看天边流云,手掌不知觉的收拢又放开,脑海中不断的设想着里面的情景。
安氏同她阿娘有许多相似之处,却知道会说些什么。
“阿姐,娘吃不了顾相的。”安曼在她身侧笑得清脆,“要不要我去帮你偷听一下?”
花明更直接,一把将她带上了屋檐,“姑娘,反正你也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不用谢我。”
说罢,人便悄然退了下去。
陈云诺一个人待在上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抽了一片瓦往里看。
阳光透过小轩窗,顾诀在案前长身玉立,眉眼温润的叫人一见倾心。
安氏坐在太师椅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丰神俊朗的青年的男子,温婉的面容有些冷淡:“我听说你曾娶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