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遥的声音随之响起:“生藕性寒,有清热除烦、凉血止血散淤之功﹔熟藕性温,有补心生血、滋养强壮及健脾胃之效。”
“山药,补肺脾之气,又益肺肾之阴。”
“白萝卜消食、养咽喉,化痰顺气……”
少年响亮的声音在大厅着悠悠回荡着。
陈云诺浅笑盈盈的看着宜王府众人面色在红白青紫之间来回变换,十分诚恳道:“原应该早就上门请安,不过这时节最好的食材都得从江安运过来,便晚了些,还请见谅。”
那些个原本以为是贵重物件的人,失望的面色都晦暗了。
陈云诺送东西的阵仗相当之大,这一行人抬着十几个大箱子就往宜王府里送,满街人都看傻了眼。
要是值钱的东西,宜王妃还能顺势把宜王府的清廉再重申一遍,然后顺理成章的连人带物一起扫地出门。
偏生她送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好意倒是十足,一口一个“你有病,要多吃药啊……”
宜王妃还不能骂人,这个未来婆婆都还没给儿媳妇送见面礼,反倒收了别人这么多东西,怎么说都不占理,一不小心还要把这么多年的名声都玩臭了。
半响没人接话,陈云诺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早就听闻王妃不好玉石绫罗,是个难得的脱俗之人,想必也不会嫌这些东西不值钱吧?”
顾诀面色清正,“自然。”
这两人把话都已经说完了,其他几人也没什么好说。
陈云诺拉着顾诀,微微一笑:“天色已晚,告辞。”
话声刚落,就听宜王妃高声道:“慢着。”
两人齐齐回眸,站在门口处衣袂当风,眸中笑意都如出一辙。
宜王妃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去把我那块南山芙蓉玉取来。”
给了见面礼,不让顾诀娶陈云诺的话就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十分惆怅的叹了口气:“如今你们都长大了,娶妻之后便成了自己的家室,我这个母亲的话只怕更没有人听了。”
顾鸿连忙表态:“母亲的话便去如圣旨一般,儿子哪有不听的道理。”
世子妃跟着夫唱妇随。
顾羽又一贯是会说话哄人开心的。
临了,几人目光都落在了顾诀身上。
那人神色自若,看了一眼陈云诺:“母亲说如何,便是如何。”
她听着这话,差点笑出声来,随之而来却是一股淡淡的怅然。
不管好的坏的,都是宜王妃红口白牙说的,不管顾诀怎么做,也从未得到过什么认可,更别奢望赞许。
即便如此,宜王妃也还是补了一句:“不管那皇子如何,你切莫做事太过,尤其是六皇子那里……”
陈云诺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于冷然“王妃,是用什么身份来说这话?宜王妃,亦或者是右相的母亲?”
不管哪一个都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罢了,那人顿时停住,握住茶盏的手渐渐发紧。
顾诀负手,“母亲不必多虑。”
两人携手而去,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
山遥带着一行人出来,不住朝顾诀身上打量。
“看什么?”陈云诺随手赏了一个爆栗出去,疼的少年直捂头,“别打头!打笨了怎么赚钱?”
她莞尔一笑,“甚有道理。”声还没落下,就给少年屁股上来了一脚,“大晚上的不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若不是刚好碰到这小子,她也不能这么及时把礼送到宜王府。
“我我我……”山遥没能我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捂着屁屁退后,黝黑的小脸上说不尽的委屈。
顾诀看着仍有些小张狂的她,轻轻把她的微乱的青丝别到耳后,语调淡薄:“云安那边来了消息,你若想看便去寻路转。”
“真、真的?”山遥的眼睛蹭亮,还有些不太能相信的样子,重复问道:“那我现在去成不成?”
顾诀耐心十足的“嗯”了一声。
千行山七八成的人都被安排去了云安,这事她并没有和顾诀说过,不知怎么的现在听他提起这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山遥喜上眉梢,回头让一众人早些回去歇息,明天再去开工,就撒开腿往顾府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与陈云诺、顾诀不同虽然生于穷困之地,一向都是亲人围绕着长大的,算起来还是第一次离他们那么远,心中牵挂自然也是难免的。
众人渐渐散去,便只剩下两人并肩而行。
顾诀噙着薄笑:“不是要回府,怎么又折回来了?”
这人明知故问的嫌疑颇重。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见套就钻的,望了望天道:“我不和你一起去跪着受训。”
从前季清屏被陈云诺气的狠了,就曾说过:“但凡顾诀生于寻常人家,尝过一丝欢喜温暖,是万万容不得你近身的。”
很久之前,就听说宜王府的人对顾诀并不亲厚,谁家也没个重长爱幼的破事儿,那时候陈云诺也只当是顾诀性格所致。
嗯……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生的太好看,打击了作为女人的宜王妃,以至于不受宠爱。
现在才知道,这一家子对他岂止是“不亲厚”三个字可以概括得了的,顾小公子当年那逢人说不了三个字的死性子,八成也是被这一家子养歪了的。
“顾诀顾诀。”
她伸手揽住顾诀的腰身,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人看着她,墨眸里都晕染了星光,无声询问她怎么了?
陈云诺把脸颊贴在他胸前,像只小奶狗一样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小声道,“脚好疼啊……”
怎么会连心口都连着疼。
顾诀顿了顿,淡淡问道:“背,还是抱?”
“背!”
她不假思索的勾住顾诀的脖子,咫尺之间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灯火将背影拉的很长,陈云诺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夜风徐徐吹过,长长的街道铺上了一层皎洁的白月光。
她心尖尖上的人背着她从明到暗,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每一步脚印都是她与他的足记。
十三年前,长生谷外。
陈云诺带头把半月楼少主发展成了内线,翻出各类珍奇药草的所在之处,各师兄弟们赶往各地去取。
长生谷算是头号难啃的骨头,但最神秘的长生草也生于此,顾诀作为武力最高,自然走了这一处。
陈云诺协同,精通医术对上练毒圣地,自然多上几分胜算,当然她对顾小公子的那点心思也是可以略过不提。
谷外百里渺无人烟,万千言给的地图又是迷之画风。
陈云诺试图同人打听一下长生谷,不是见了鬼的眼神看她,就是劝人赶紧折回去的。
边境小镇上,总有那么一家不怕死只爱钱的,两人便到那处打尖。
陈大小姐一锭银子丢出去,“这离长生谷还有多远?”
两眼朝天的掌柜,顿时就成了眯眯眼,“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两位怎么……”顾诀面色微霜,伸手按了按手柄,吓得他连忙转了话锋,“大约还有一百五十里左右,两位若是脚程快,两日的功夫也就到了。”
临了还不忘讨好的说了句,“客官,可别管老朽没提醒你们,那谷主今日正在挑女婿呢,您这位长这样的可得小心了。”
陈云诺不由得好笑,“怎么说,这之前还有被捉走的?”
“可不是,前两日有个穿白衣裳的俊秀青年就被……”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邻桌的叫了过去,热闹没听成,她便一笑而过,“怎么着,顾小哥哥要不求求我,给你易个容?”
顾诀面无表情的提剑,俊秀的面容寒气森森。
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尖,“面瘫成这死样子也是怪难得的……”
再往长生谷走,有一片迷雾林,长年紫雾围绕,其中更是养了数不清的毒物。
顾诀飞身掠过树枝,月白的青衫都被紫雾染上一层迷幻之色,偌大个迷雾林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环绕四周都是树影重重,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模子转出来的。
“我说你飞那么快作什么?赶着给长生谷主当女婿吗?”
陈云诺相当来说便显得随意了许多,她长年一头扎进炼丹房里,身上自带一股药香,寻常毒物都近不了她的身。
树枝上那人临枝而立,一双清冷墨眸幽幽瞥了过来。
看得陈云诺抓耳挠腮般的难受,索性整个人都懒懒倚在了树上,声音轻快:“你下来抱着我就不会被咬了,真的,不信你试试。”
那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蓦然拔出长剑划破手掌,鲜血顺着剑锋渐渐流淌到地上,血腥气逐渐浓重。
陈云诺暗道不好,耳边树叶萧萧,许多躲在暗处的毒物闻见这一阵血腥味都窜了出来。
当先几只全身带着青雾的毒蛙蹦哒了过来,色彩斑斓的蛇,从树枝间挂下来的蜘蛛,每一样都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便连树身缠绕着的藤蔓也忽然活动起来,从各种穿行而过搜寻着闯入的活物。
陈云诺足尖轻点越上树梢,却被卷入其中,长袖一扫撒出一阵药粉,众毒物退散,顾诀越下来拉她,却凭空窜出来一条巨大的红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