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两人上去，楼前看热闹的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顾诀看向她，墨眸带着询问之意。
陈云诺无意识的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我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看样子……”她顿了顿，又听里头一声巨响，“应该就是什么两女争一夫这样的戏码吧。”
正说着话，二楼的窗口忽然扔出来一个白瓷花瓶，众人眼尖的齐齐推开，便见那碎了满地，女子的哭声愈发听得真切。
听着，竟还不止是一个人的。
身边众人小声议论着“听说是六皇子同陌家小姐一同进的小重楼，好半天也没出来，这林夫人一进去就闹起来了……”
八卦消息总是传的特别快。
陈云诺想着这两个都不是那种把丑事闹大的人，今天这么惹人注目，怕是早有准备。
也不知道陌语柔暴露了没有，她是越发的期待这场好戏了。
顾诀面色淡淡：“他原本约的是你吧。”
陈云诺面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僵了，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抬眸看河面，“哎哎，顾诀你看那小美人生的不错……”
身侧之人目光没有偏离半分，她只好半低了头，去拉他的袖子，“你这人怎的还那么较真。”
顾诀挑了挑眉，没说话。
一转眼，便上了小重楼。
二楼的那个雅间正上演着热闹，一个个趴在门口，窗缝里看现场，原配大战小三，最近惹了风流债的六皇子正护着身后面带轻纱的妙龄女子。
雅间里灯火幽暗，看不清几人的面容，只看见那珠帘攒动，时不时有香风传了出来。
林紫烟哭的柔肠百转：“你若是想进门，堂堂正正的进也就罢了，如今既同顾相定下了婚期，为何还同我夫君来私会……”
那面带轻纱的女子一直半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表态，半个身子都躲到云靖宇身后。
这让场面看起来有些尴尬。
陈云诺半仰头思忖着，这到底唱的那一出？
几步开外的地方，有个酸腐书生连连摇头叹气：“这顾相做的什么孽哦，一连两个未婚妻都被六皇子撬了墙角。”
四周一片附和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把咱们顾相的那点血泪史都翻出来回味了一遍。
然后又开始骂云靖宇不是个东西，陈云诺还有这个陌念初都是白长了眼睛的，边骂便关注里头的动静，外边涌进来的人还越来越多。
陈云诺听得眼角抽抽，偷偷用眼角去看身侧那人。
顾诀面色淡淡，她低下头，小小声：“对不住。”
想同他说这句话很多次，总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一直都觉得这三个字太过单薄，说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只是总有些时候，连自己都觉得罪无可恕。
顾诀眸色幽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每次说这三个字，总让我觉得后面还有更不好的事。”
她心里那些个翻江倒海的悔意一瞬间都被打出体外，看着眼前这人，忍不住弯了弯唇。
那雅间里，此刻却正演到激烈时节，云靖宇一把拉住了扑向蒙面女子的林紫烟，摆着脸训斥了两句，“我同陌小姐只是巧遇，你胡闹什么！”
那手却刚一挥，把陌语柔面上的轻纱带了下来，惊得她连忙低头用袖子遮住脸。
顾诀牵着她，正到了雅间门口，一众围观群众正看着这一双璧人，纷纷傻眼。
陈云诺推开半掩着的门，半板着脸颇有长姐如母的架势，劈头盖脸的便问：“巧遇？敢问门外哪一位是巧遇到小重楼的？”
里面那几个一见来人，更是面色忽变。
云靖宇一把将身后那人拉了出来，对着灯火一照，穿了陌念初的衣裳，梳了她常梳的发髻，便连眉形身上带着的清香都如出一辙。
坏就坏在，再像也不是正主。
陌语柔自知不好，腿一软半个身子都倒向了云靖宇，话也说的颤颤巍巍：“靖宇，我、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这一声“靖宇”喊得六皇子越发的恼火，身上那些个养了许多年才养出来温和雅致，差点全崩。
伸手把陌语柔扯开，差点没把人直接掀出去，眼睛却不由得在两人面上扫过，思绪转的极快。
陈云诺一把扶住被掀开的陌语柔，“六皇子今日下帖子来请二妹过小重楼，难不成就是为了羞辱她不成？”
陌将军府的这个大小姐，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复杂，在她没有出现之前，陌语柔一直都是唯一的那一个，后来府中小厮丫头都跟了改了口，却也还有几个李氏的几个心腹，是按着从前那般喊得。
陌语柔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脚也就没有那么软了，自个儿委委屈屈的往那一站，画蛇添足般的解释：“我本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啊。”
没人理会这一句话。
陈云诺趁势再出一击，“今日这事，六皇子打算如何解释？”
之前在出云寺的时候，云靖宇死不承认，还可以说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今日这约人的帖子是他亲笔写的，人也是他自己带进来的。
这么多双探究八卦的眼睛都在盯着看，她吃准了云靖宇不可能说，原本要约的人是她。
堂堂当朝皇子，在这么个风花雪月的日子，约了有夫之妇上小重楼，怎么说都是品行不太端正吧。
顾诀负手而立，面上笑意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可只要这个人在，无形之中就给了她一种莫名的自在感，即便面对的是如今身份比她不知道高出多少的六皇子，依旧没有落半点下风。
林紫烟愣了半响神，“是你、定是你设局害他的……”
“嗯，也是我请你过来帮忙唱哭戏的。”陈云诺应得淡然，唇瓣扬起一抹冷弧看云靖宇：“你还有什么要让我顶包的，就一同说了吧。”
小表妹进来频频失控，特别是一遇上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云靖宇拧眉，平复了许久才道：“这其中有误会，顾相。”他看向在场的另一个重要人物，“这都是有心之人，挑拨你我的关系。”
这一派情真意切，清月朗逸。
顾诀扬眸：“你我有什么关系？”
直问的六皇子哑口无言，朝堂上早分成了好几个派系，背地里要灭你全家的明面上也得笑盈盈的撑起场面。
但咱们顾相大人，显然没有要同别人做面子功夫的意思。
如今永宁城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两个皇子，正眼巴巴盯着右相，偏生这一位两边都不交好，近来还隐隐有闹崩的趋势。
陈云诺瞧着，徐徐道：“莫不是六皇子对顾相早有意思？”
两人齐齐看向她，顾诀的面色犹为可口。
云靖宇冷了脸：“你刚才说什么？”
陈云诺笑了笑，似是而非，“有意思就是有意思，六皇子年纪轻轻，耳朵怎么不太好使了？”
手心的软肉被身侧那人捏了捏，她握着他的手，一脸的柔情蜜意：“就是有意思，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他的。”
说的是玩笑话，面色却正经了许多。
顾诀别过头，俊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朗朗。
这一语双关听得众人都议论纷纷。
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然这云靖宇老盯着顾相的未婚妻做什么，一次是巧合两次还不是有心？
说点玩笑的，是两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说到底还不是宫闱里你争我夺的那点破事。
每朝每代都在刷新话本子，每隔几十年就要争上那么一回。
陌语柔站的十分尴尬，急的喊了声“姐姐。”
巧的是，这雅间里不多不少，正有了两个。
林紫烟刚抬头，便听陈云诺道：“若是六皇子不肯娶你，大不了就进宫做个宫女侍奉皇后。”
她走向窗边，伸手将窗开的更大，夜风徐徐吹进来，将一个个都都吹醒了七分。
陌语柔手指都绞红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朝着顾诀就喊了声“姐夫。”
回音响的在耳边回荡了好几轮，陈云诺都听懵了，这人怎么忽然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聪明起来。
顾姐夫一怔，风度翩翩的在太师椅上坐下，面色清正：“这婚书是六皇子自己写，还本相来替你写？”
云靖宇同陌语柔这事，躲过一次，这第二次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小重楼的风华雪花传的最快，不多时宫里那两位就会知道个仔仔细细，是小会未过门的王妃，还是同人不清不楚，这里头还有不少东西可以说。
云靖宇默了默，随即道：“拿纸笔来。”
当即便写下了婚书，给了个侧妃的位置，陌语柔就已经是喜形于色。
陈云诺将那婚书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便递给了她，眉眼笑意渐展：“满街灯火如昼，六皇子不妨在陪着柔儿转转。”
云靖宇深吸了一口气，新恢复了七分温和“顾相先请。”
顾诀淡淡起身，薄唇勾起一点笑意，“不必客气，妹夫。”
这一声“妹夫”让云靖宇重僵住，陈云诺佯装什么都没听见，从彻底被无视的林紫烟面前走了过去。
顾诀携了她的手，翩然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