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念初看向他,笑意浅淡:“王爷身子不适,近段时间要戒骄戒躁戒美人啊。”
纤长的手背阳光照射的越发白泽,少了几分血色,近乎透明的肤色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纤瘦。
面上的笑意却比浓妆艳抹的美人还要活色生香,云景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此次宫宴,你可曾见过我父皇?”
“没有。”
她应得也爽快,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谜一样的存在。
就连近在身边的云靖宇好像都也不是很清楚,更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英王。
真要说的话,可能还是那位右相大人知道的多一些。
云景明看了看窗外的暖阳,忽然一手撑在榻上要起身,陌念初一点也没有要上去的扶的意思,只在一旁道:“王府里人多眼杂,王爷还是好生躺着吧。”
她的声音并不响,屋外有人声走动,窗边也有侍女的衣角飘过。
这英王府的主人长年不在,也不知道这里头混进了多少别的人,云景明显然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人,好在一点就透,慢慢的就躺了回去。
陌念初给他象征性的施了几针,起身告辞的时候。
榻上的云景明忽然问她:“你明日还来吗?”
明天就是大年夜了,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在一处过年节守岁,如果英王不是有毒在身的话,应该也是要进宫参加宫宴的。
但是现在明显还要多躺好些日子。
陌念初摇头,说还要去配方子炼药,肯定不能每天都过来。
云景明面上是丝毫不掩饰的失望,大皇子早年犯了事儿被罚去守了十多年的皇陵,现在过得还不如一个庶人,皇嫡子是个病秧子早早归了天,剩下的吴王是面善心不善的。
算来算去,英王爷就是最有前程的,但是最有前程的这一个,生平头一次对女人这么和颜悦色。
对方还一点也不领情。
她面色如常的往外走去,脚步微微有些虚浮,眼前的长廊树影都有一瞬间的颠倒重叠。
果然是太久没有用内力了,强行动用被反噬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徐管家在庭前等着,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打量过一圈,却没有看见安曼的影子,陌念初开口问了一句。
徐超道:“安小姐许是闷了,侍女带她去花园走走。”
这英王的内宅还真不是一般的乱,她方才被云靖宇一打岔,竟把这小丫头给落下了,就让徐超带路去寻人。
刚进了园子,就看见那边几个侍妾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看到一道人影在丛中飞快的跑了过去,陌念初还来不及看清,安曼已经奔过来,低着头绞袖子:“阿姐。”
明明是陪她出来的,结果一转眼就没了人影,心虚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陌念初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她什么,伸手拂了拂安曼头上落叶,也不去看那些女眷的眼神,温声道:“回去吧。”
安曼回头看向那花丛,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乖乖巧巧的跟着一起出府去。
临出府的时候,侍女又送上一对金丝步摇,说是英王爷的一点心意。
徐绍在一旁劝说:“王爷从来没对什么女子上过心,这是对陌小姐的一点感激之情,还望收下。”
这话不说还好,都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还有什么人能听不懂。
陌念初微微颔首:“不必了。”
脚还没有跨出英王府大门,花明已经直冲冲奔了过来,被门前的侍卫拦住,差点就要动手。
“花明。”
她出声叫住了人,徐绍见是飞华阁的人,连忙让守卫放开。
跑的面色发红的花明着急的凑到她耳边:“山遥一个人去单挑了八方赌场,赢得太厉害被扣住了。”
陌念初不动声色同徐管家告辞,很快就带着花明去了城东的八方赌场,一路上大步如飞,安曼基本要跑着才能跟上。
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斜下来一半,让熙熙攘攘的街道更有都城人声鼎沸的景象。
八方赌场是永宁城里最大的赌场,以前是混黑道的罩着开的,光是这一个地方的进项,就已经是上百万两,然而幕后老板几年前已经变成了云靖宇,这消息她们也是几天前摸出来的。
这段时间小山主一直跟着六叔,人够聪明又上进,进步十分的显著。
说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气。
赌场这种地方大多都乌烟瘴气,权贵之家的纨绔子弟和三教九流的癞子混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唯一没有的就是妙龄的小姐。
因此花明一脚踹进去的时候,门框摔的的震天响,里头那些人还愣了好一会儿,贱兮兮的问:“小娘子是不是来找输了银子没脸回家的相公啊?”
那皮肤黝黑些的少年正被人一把按在赌桌上,打手扬起手上的刀,一把就要砍下去。
陌念初大步上前飞快的把山遥拽了过来,大家抽了一口冷气的功夫,那少年已经被她护在身后,刀锋嵌入赌桌好几寸,只差一点那只手就保不住了。
“大……大小姐。”
山遥猛地被护到身后,她这动作自然的好像是做了千百次一样,少年发白的脸色瞬间爆红。
那赌场头子喝道:“你是这小子什么人?也不看爷这是什么地方,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也敢出老千,留他一只手过分吗?”
身边一群人应着“活该!”“这种人就应该长长教训!”之类的话。
赌桌上还堆着一整叠大额的银票,灌了铅的筛子已经被劈开,凌乱的散落着。
山遥语速飞快的和她解释:“我没有出老千,是他们故意的,不想让我把赢的钱拿走……”
赌场这种地方,本来也没人跟你讲道理。
好在山遥带了脑子出门,没有被人看出来是踢吴王场子的,这些人大多都还以为这就是个挺会捞钱的少年,生面孔的又不像是权贵人家,当然不可能让他继续赢下去。
陌念初的脑子转的极快,联合眼前看到的一切,基本上已经能清白。
“我是他阿姐。”
她当场就施施然坐了下来,手掌在桌上一拍,赌桌摇摇欲坠,银票纷纷的飘在半空中,大半的人都看傻了眼。
“我家的赌术是世传的,我弟弟只用三层就能让你们输红眼,不服?来和我战!”
赌场中其他桌上的动作差不多都停了下来,目光聚向这一边险些要发光。
山遥方才一口气应了几万两,就已经让人十分眼红了,不知道这姑娘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夸海口,反正今天的热闹是有了。
赌场头子冷笑一声,“我从来不和女人赌钱,去请裘三娘下来陪她玩两局。”
说完这话,然后打量了陌念初一眼:“丑话我可先说在前头,你要是输了银子没钱还债,可别怪我把你卖到花楼去伺候男人!”
四周哄笑声成一片,甚至有人在一旁说要提早预订初夜,简直不能更猥琐。
山遥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忍不住低声唤道:“大小姐……”
陌念初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朝着二楼的方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大家伙儿看着她的动作一愣一愣的,随着目光望去。
就看见衣着清凉的美人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楼上有专门的小厮的负责撒着花瓣,妆面精致浓艳,就连露出香肩的衣襟都是特意加工过的,人还没有走到跟前,香风先至。
陌念初大刺刺的打了个喷嚏,接过安曼递来的帕子的轻轻擦了擦,微微笑道:“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裘三娘面上的笑僵了僵,一拂袖在她对面坐下,那刀还嵌在桌面上,映着两边截然不同的女子。
花开两面,必有一谢。
陌念初就是那种静静坐着,扬眸一笑也能有万千风情的女子,面若桃李绝艳,身上的淡紫罗裳中规中矩,不露半点肌肤,也能令人惊艳的光芒。
随意的从荷包里取出一刻流光浮动的珠子压在了桌上,对方看了一眼,立马拿了五万两银子跟上。
这一对比,裘三娘就成了个庸脂俗粉,她站在那里,麻利的把筛子玩出各种让人拍手叫好的花样,“这位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会混迹赌场的人啊,怎么准备改行?”
两人一来二去,话中带刺,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也没有落下。
陌念初的素手摇动,水袖飘扬在乌烟之中飘扬,面上平静的没有一丝变化,
一时间满场无声,只剩下筛子晃动的声音格外的清晰,片刻之后两人同时往下一盖。
裘三娘自信的先开:“姑娘是想被卖到飞柳院还是怡红楼?我可以先同那边大声招呼,免得他们亏待了你。”
大家伸长脖子往瞧了一眼,嘿,这姑娘要栽了。
陌念初的话轻飘飘:“很久没玩这些东西,还真是有点手生了。”
身后几个小的都急出了一身汗,更加紧张的盯着她手下的盅。
赌场头子那几个已经开始商量把她按什么价钱卖,连带着身后这两姑娘和少年,也能一起云云。
下一刻,她一抬开了盅,对方的那几个顿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