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一瞬间变得悄无声息,之前众人的所有猜测,都不如云景明的一句话来的有可信度。
陌念初抬头,门外的阳光洒入,映着她眸色浅淡却别有一番艳丽从容。
她心下并没有多少把握,只是人一般都怕死。
皇室中的男人,一般都贪心不足。
只要掌握了两个理论,基本就错不了。
云景明余光扫过榻前,当即应道:“昨夜我同吴王弟打了个照面,大意之下又和陌小姐起了点冲突,应该是落水之后染了风寒,才多睡了几个时辰,母后不必担忧。”
太医院的这些个人基本已经全在英王府里碰头了,结果人家王爷醒了,说是多睡了一会儿。
外面的众人显然不太能接受
他的这个说法有多不靠谱,众人心里也都有点数。
成皇后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嘱咐他要好生调理身体,在恢复之前就不必操心北寞那边的事务了。
也就是说可以暂时留在永宁城。
云景明中一次毒的效果已经达成,很有可能还让云靖宇在皇后的心中更惨。
没过多久,宫里的内侍来报,说是皇上醒了。
在她的记忆中,老皇帝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梦之中,因此在他清醒的时候,在他跟前说话的机会也就显得弥足珍贵。
云景明显然还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就提议让成皇后先回宫,只是临了忽然开口道:“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英王一直就不是吴王那种温良做派的人,耿直的性子一下子忽然变得如此含蓄,成皇后反而有惊诧,:“但说无妨。”
云景明道:“儿臣想让陌小姐多照看几日。”
陌念初让昏迷的英王醒来,再负责以下后续的调理,本来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忽然单独这么一提出来,反而让人觉得这里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结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成皇后走后,她也就跟着告辞,英王府那些个女眷看她,已经和看情敌没有什么分别了。
云景明还躺在榻上起不来,却在她出门的时候,让管家送出来一斗珍珠。
“王爷说让小姐受惊了,这些就算是给小姐压惊之用。”
陌念初道了声谢,也收的落落大方。
晚走几步的华岸忽然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倒像是在特意等她。
她上前打了个招呼,“华大人。”
华岸笑意悠长,“恭喜陌小姐。”
陌念初斜眸看他:“此话何来?”
“待价而沽,价高者得,陌小姐还真是高明啊。”
那双总是风流料峭的狐狸眼,原来嘲讽人的是这样的,就连眼里的笑意都带着刺,和这冬日的风一样的刺骨。
“那么,华大人是早有选择还是坐等两虎相争?”
她换了一个身份,反而有了问出这话的时机,不由得语气都凌厉了几分:“太医之首,天子近臣,你又效忠于哪一个?”
街上车水马龙,陌念初和华岸的目光争锋相对,谁也没有退让半点。
她是真的想知道,真的想问一问。
她一同长大的师兄,当初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笑着看她走上绝路,年月寒苦,连两人之间的从前都变得十分模糊。
片刻之后,华岸忽然笑了,上扬的狐狸眼微微一眯,令无数女子沉迷的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寒光。
他走近,手掌温柔缱倦的抚上她的轮廓,声音却好似啐了毒一般的冷冽:“那么多人说你像她,可我看着却丝毫没有半点相像!”
同她最亲近的人,一直都离她最远。
陌念初笑的面如桃李,“要不怎么说华大人同您那位师妹的关系最好呢?”
她看见那双狐狸眼里闪过冷然、厌弃……还有失望,这样复杂的神色糅杂在一起,汇聚成她从来不曾了解过那一面。
……
一连睡了一天一夜,陌念初再醒来的时候,英王府的管家已经到了将军府里等候着。
陌广庆那边的消息倒是很快,同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很多,至少没有再用老子老子来说话。
又将如今两位王爷之间的关系说了一些,摆了半天的脸色,最后还补了一句:“英王可同吴王不同,惹怒了他,手起刀落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怕陌念初给将军府带来麻烦。
安氏拉着她不放手,“曼曼做的牡丹糕很好吃。”不想让她走的心思都全都在写在了脸上。
陌念初好些好笑的安抚她:“那我带着曼曼一起出去好不好?”
招招手让柳暗花明过来同安氏说话,她便带着安曼出了门。
英王府的管家徐绍,想起来极其精明,一路上都同她说些如今都城里时兴的话题,一直到了大门口才算有了个尽头。
安曼同她使了眼色:这人话也忒多。
陌念初微微而笑,王府管事的身份不低,这般模样显然是他家主子有所转变,这底下人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
进去的时候,正碰上云靖宇带着补药礼品来探望英王,五六小厮正帮着将东西往里搬,在一群带着仆人的臣子之中十分的显眼。
“念初。”
云靖宇这人天生对人就有三分熟稔,若他有所图谋的时候,脸上的笑就显得更有善意。
他朝她伸出手来,一派皇室子弟的尊贵优雅,“听说是你解了英王兄的毒,本王都还没有替他谢过你。”
陌念初袖手的没有半点要伸出的意思,福了个礼,便往一边去。
云靖宇忽然大步追了上来,在她身侧道:“听说念初喜欢梅花,本王府里的那几株这几日开的正好,不如念初一同去看看?”
她扬眸一笑:“吴王妃不是最喜欢菊花吗?”刚一说完,又反应过来一般:“倒是我忘了,她如今已经不是吴王妃了。”
眼前人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没有淡去半分。
她以前以为是林紫烟对他来说太重要,才让她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江山霸业面前,女子从来都算不得什么。
几人一同步入内室,云景明正靠在床头上,擦拭着银晃晃的剑身:“来了,坐。”
云靖宇比她更快一步走上前,笑道:“英王兄看着气色还不错,倒是本王过于担忧了。”
这一处兄友弟恭,榻上的那人忽的长剑一掷,正朝着云靖宇的面门,后者避的极快,还是被削下了金冠一角,剑锋金冠相撞划出些许火光。
陌念初就站在他身后,一伸手便将剑接住了,面色如常的提给了一旁的徐绍。
躲在她身后的安曼惊魂未定,轻轻抚着胸口小声喘气。
转眼的功夫,云景明爽朗的笑道:“吴王弟怎么有空来了,你看本王这一病连准头都不大好了,方才没伤着你吧?”
两位王爷场面上寒暄几句,从都城朝事到北寞军中景象,谁也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王兄龙虎精神,倒也一点也不像中过毒的。”
这话头一扯,云景明便顺理成章看向了陌念初,“这还得多谢陌小姐妙手。”他转而看云靖宇,森森然道:“不像本王府里之前的那个庸医,碎尸万段做成花肥,竟还让花也枯萎了,真是无用。”
英王暴戾,果然不是虚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云靖宇的脸色,显然是将她那天的话听进去了,左思右想都觉得他弯弯绕绕的心思多。
后者也是个抗的住的,只是象征性的劝了句:“父皇一向仁德,这样的事英王兄还是少做为好。”
云景明听这话,面如寒霜冷笑道:“王弟倒是极少做的,一次就比本王十年都杀的多,做王兄的实在惭愧啊!”
云靖宇显然没少听他这样冷嘲热讽,也没去接他的话茬,好脾气的嘱咐了两句好生调养之类,就起身告辞。
临走时,忽然含情脉脉的回头朝她笑道:“念初,本王在府中等你。”
也不等她回答,很快就大步离去。
陌念初一回头,就听英王爷重重的咳了几声,面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身子却虚了不少。
她伸手在云景明身上点过几处大穴,掌中运力将他体内的毒素都往下方凝聚,发寒的掌风很快让他面色发紫发白。
掌风扬起她的青丝浮在脸颊边,额头上有些许的细汗冒出,长睫半合在如玉的小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炷香后,她手掌往后退了一步,完全是男女大防该有的距离。
陌念初从袖中取出药瓶放在案边,“王爷身上的毒素一时半会清不尽,不过倒是可以借此长留都城,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同那天的说法显然是有出入的,云景明的脸色忽明忽暗:“云靖宇给你开了什么样的条件?”
她凤眸微扬,抬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没说话。
内力被封之后,她每一次动用都要靠药物临时凝聚,即便是这样只能在短时间之内运用,刚才这样显然已经耗费了她很多的精力。
云景明也终于看出来不对劲,“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