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闭眼,瞎话说的就顺口多了。
一整段下来陌念初简直毫无压力,大家反倒纷纷傻了眼。
这搂着顾相表心意还没被推开的姑娘还真是头一次见,惊奇的很。
顾诀神色自如,只尾调微微有些上扬,“你欢喜我欢喜的没了魂?”
这原是句极肉麻的话,偏生让他说起来多说了三分难解的意味。
陌念初接自己都接不了话,破罐子破摔的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顾诀这人毛病不少,其中一个就是极其不喜欢女子近他的身。
按理说她同他离得这么近,应该早就被推得远远的了,莫不是因为今天被雷得反应都慢了半拍?
为什么要跑到屋檐上头的事儿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怎么让顾相大人离她远一些。
最好像那天晚上一般拂袖而去,满身都带着自此不再往来的气息。
陌念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试探性的踮起脚尖将唇凑到顾诀耳侧。
他没躲,微微一低头,还真的亲上了……
满屋子都是冷抽气声此起彼伏,陌念初用了好大劲儿才让这里头没有出现她的,却整个人都落了下去。
顾诀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伸出两指轻轻抚过略点些许水色的耳侧,隐隐的有些发红。
他忽的朝宜王妃问道:“母亲可要回了?”
这面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宜王妃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帮着紫烟先处理这事。”
顾诀微微颔首,忽的将陌念初打横抱起,如画般的眉眼迎着微光,如同笼罩了一层不可触摸的光芒。
唯独与她那般亲近。
“那我先带她回府。”
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陌念初如遭雷劈,连装的醉眼朦胧的都忘记了。
怎么也想不通顾诀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行为举止怎的都变得如此反常?
良国公夫人哪里还真的住,“顾相可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此公然袒护一个恶毒女子,难道就不怕言官在皇上面前参你!”
顾相连头都没回,身姿俊秀如竹,语调却依旧极淡,“良国公世子强行侵犬倒是桩极有趣的案子。”
还没听出这其中的怒意,众人只觉得后背隐隐的开始冒汗。
这位右相大人当初孤身连走二十四城清官吏、废权贵,以少年之身接相位,凭的可从来不是宜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和这么一张俊美过人的容颜。
别说文武百官敬畏有加,就算是几个王爷在他面前都要礼让几分。
况且这是在吴王府,伤人的是吴王妃养的畜生,良国公世子就算是废了,也不应算到来做客的陌家大小姐身上。
原本就十分的牵强,不过就是欺着她没人依仗罢了。
陌念初觉着自己应该在被带走之前做些什么,就算是处理良国公府的这事儿,还好过被顾诀带过去。
只是她刚好抬头,就被顾诀瞥了一眼,顿时有些心下发虚,只能安安分分的躺在他怀里干瞪眼。
这身后的几人还颇为不依不饶。
顾诀抱着怀里的人大步而去,“这既是吴王府的事,吴王便该妥善解决。”
这可真不是是什么好事情,光良国公夫妇这闹腾的劲儿,差不多就能拆了半个吴王府。
流言一向都是最压不住的东西,云靖宇和林紫烟这次是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已经不是开罪谁家的事情了,日后外间的人还指不定将吴王府传成什么样子。
吴王夫妻两个相视一眼,闪过一丝不满之色。
从屋檐上搜寻了一番的小厮很快声道:“王妃,您日前放在屋顶上的夜明珠不见了!”
吴王府的上院按了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这几乎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事情。
在上面放着也颇有些时日了,从来都没有过丢失的情况。
而今日就这位陌大小姐上去了一趟,夜明珠就不见了,这不就是明摆着了。
林紫烟道:“先撇开良国公世子的事情不谈,这夜明珠却是父皇赐予我的求子圣物,万万丢失不得,许是念初表妹醉酒之后不小心将夜明珠带了下来,还请顾相行个方便,让我的婢女搜上一搜!”
若是陈云诺来了吴王府定然不会空手而归。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她有什么东西会留在这里,但是首富陈家倒台之后,被瓜分的财产并虽十分惊人,却也算不上富可敌国那样夸张。
林紫烟一直在想会不会当初,有哪一步是她们错漏了的。
这次她的出现无疑是极好的机会。
原本这样缜密的局,等陌念初被定死,倒是她们自然有的是时间从她口中敲出来那些未解之事。
却没曾说,却不该帮她的顾诀竟如此反常。
被拦下来的顾诀淡瞥了一眼,并未言语。
这吴王府的婢女哪个敢上前,怯怯的看着自家主子。
林紫烟说着便上前了一步,“这样吧,为了表示对念初表妹的尊重,我亲自来。”
顾诀恍若未闻的般的抱着怀里的人儿大步离去,小厮们不由自主让出一道来,额上早已经是冷汗林黎明。
徒留下伸出一只手的林紫烟,尴尬无比的站在原地。
一瞬间众人都不知作何反应,无比的静谧。
转眼便穿过了两道垂花门。
陌念初道:“那啥,我不晕了,你放我下来吧。”
顾相这个模样,她真忍不住觉得,这人要将她带到无人处,慢慢的碎尸万段,以泄其愤。
“不是醉了?”
顾诀墨眸一暗,还不得她反应过来,便点了她的睡穴。
天边乌云渐重,零星落下几点雨。
今个儿着实不算是个好日子。
陌念初悍然入梦,一时睡得人事不知。
梦里,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十几岁的顾诀。
别说是陌念初这样撩拨了,就是她稍微靠近一些,他都要瞬间退出十丈远的。
她自小酒量就出奇的好,到了观潮庄之后,少不得要掘地三尺,要将之前那些人埋的酒都要挖出来。
大伙儿都是正当年纪的少年人,遇上那位极其严苛的季先生,人生都开始天翻地覆。
那正是花开时节,满庄梨花开如雪,迎着春风齐齐绽放,东风徐徐吹过,落英如雨,明明是个人间炼狱般的地方,偏生看起来缥缈得不似凡尘处。
观潮庄大抵也只有那个时候看起来不那么招人厌。
都是世子出来的公子哥儿,向来都是风流雅致人儿,少不得要在这种时候办场飞英会,赏赏花品品酒。
萧易水一直都是又做大哥又做苦力的。
总有好事的道:“师兄弟们差不多都在这里了,顾师兄哪里……你也去支会一声呗!”
大抵是因为顾诀上次被轻薄了,却没有将陈云诺一剑砍死的缘故。
大家莫名其妙的都觉得她们之间关系应当是不错。
萧易水道:“他好像不会喝酒,偏你们这样记挂,怎么不自己去叫!”
几人挤眉弄眼道:“我们哪敢败了云师姐的兴致,萧师兄你不怕,我们可还怕被好端端的被拉去试药呢!”
陈云诺由得他们嘴损,这么点大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上次同顾诀打了次群架。
以十对一未胜,着实是惨败的厉害。
却也因此对那个沉默的少年另眼相看,知道他不过是沉默寡言一些,一众人的关系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融洽。
她一回头,就看见那清隽的不像话的少年站在梨花树下,满枝繁花遮住了他大半张容颜。
但只从那微抿着的薄唇看,陈云诺便能确定,那是顾诀。
“云师姐,你也不用去长思洞请了,且看他就在那处,能让他过来便算是你的本事了。”
少年们挤眉弄眼,却谁也不敢到那人面前去打混。
说白了,还是因为打不过。
陈云诺拎了一壶酒,半倚在梨花上,姿态肆意的招呼着不远处那人,“顾诀,站在那里做什么?我今日还备了你的酒呢!”
她向来喜欢生的好看的人,且记性也不是很好。
没几日,就将顾诀要那见砍她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因此他走过来的时候,陈云诺还搭了一手在顾诀肩上,“想喝酒就直说嘛,躲着看算什么?”
大咧咧的招呼着人把酒满上。
顾诀声音不响,却极其清晰道:“我不饮酒。”
众人只得跟着停了下来,“难不成书里写了什么喝酒会短命?你看季先生也是极其自律的人了吧,这也说人生无酒便无趣呢。”
“还是你平日太端正,正怕自己喝多了、喝多了之后醉酒乱性啊!你看看我们这群,放心了,肯定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话说的,陈云诺都分不清是在劝顾诀,还是在损她。
反正顾诀并没有半点动摇。
大伙儿有眼巴巴的来瞧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能扳回一层了,算来算去可能只有酒量上面能占点便宜。
陈云诺凤眸一转,道:“这酒原也不是肯定要喝的,你且坐下,我告诉你这规则。”
他倒真没甩袖走人,众人便觉有戏,催着她继续往下讲。
“这飞英爱会少年情,落花沾酒方得饮,你眼前这杯酒若是没有落花,也就不必饮了,既然来了便一同聚聚,莫负这大好春光嘛。”
少女笑颜明媚如朝华,比这漫漫飞花还要迷人眼。
顾诀淡淡的点了点头。
她却忽的狡黠一笑飞身而起,一手携了梨花满枝,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