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
帘帐半掩在眼眸上,有些痒。
那人回过头来,一双墨眸在黑暗中有些过些清亮。
温热的唇轻轻划过她的掌心,有些灼烫,一瞬间有种多年不曾有过的悸动,她险些一撒手就这样收了回来。
陌念初忍不住想:现如今的小倌都已经这样漂亮了不成?
到底是外间的脚步声将她的心神都拉回来。
“我说这位爷!你可有什么老相好在这里?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姑娘接客的时候,你可不能这样不讲规矩的哦!”
旁边的许多扇门都已经被人踹开,二楼半边都响起了无数的抱怨声。
来人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到了她们这扇门的时候,老鸨忍不住了索性自个儿拦在了前头,“这里头可是贵客,您也得罪不起的,还是早些回吧。”
华岸冷声道:“让开!”
如此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急着来抓奸的。
陌念初看了看楼下,来瞧热闹的人很多,现在往下跳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想了想,同时身前的人道:“你去把人打发了,我给你银子当做报酬,懂了么?”
这欢场里的人最是会演戏,不怕骗不过华岸。
那人还被她捂着唇,淡淡“嗯”了一声。
十分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陌念初顿时身子都僵住了,手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刻,顾诀便将她推倒在了榻上,一拂袖隔间的轻纱便徐徐落了下来。
人生嘈杂里,他俯下身来,“还要更逼真一些。”
陌念初脑子十分的混沌,还是急着先解了自己的外衣,拉过锦被往他身上一盖,将两人同时都罩在了里头。
“这天气……似乎冷了些。”
平日里便不能做太鬼祟的事。
这还没成,自己便先遇上了鬼。
顾诀忽的压上了她的薄唇,虽然只是蜻蜓般的一碰,随即附在她颈部徐徐的摩挲着。
那种好似要触碰到又差那一点的距离,着实令她心跳如鼓。
“碰”的一声,门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推了进来。
外间的灯火映了些许进来,便能看见那粉纱帐里的两人交颈缠绵,只这般看了一眼,叫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华岸的脚步亦是忍不住一顿,不过他向来都见过了这些风月事。
仍旧伸手去掀了纱帐要看一看里头的人生的什么模样。
陌念初忽然“啊”了一声,切十分的高昂。
压在她身上的顾诀身子微僵,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微妙了三分。
老鸨捂着半张老脸走进来道:“这位爷,你也瞧见了这里头正办着事儿,你怎么这般死心眼非要进去瞧人家亲热!”
外面有不少中途被打断的也跑到这边伸长了脖子瞧。
陌念初索性拉着帘帐慢慢的摇了摇,灯火朦朦胧胧的,只能看见这榻上的动静越发的激烈了起来。
她被顾诀的目光看得越发尴尬,只好轻声道:“我方才在遇见那人在巷子里同一个有夫之妇亲热,他连追了我半里地怕是要打定了主意要杀我灭口……”
也不知道顾诀又来这种地方做什么,陌念初颇为理解道:“可能是我将你带偏了,但这种时候你我都是决然不能出去的,那啥……你且多担待!”
这地方除了找那个乐子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之前她说什么漂亮少年哭起来别有韵味,叫这右相大人也新鲜了一回。
难不成他还从此有了新爱好,竟这样来的这样勤快了。
说罢,她拉着床幔摇的越发规律起来,时不时的带一些轻哼什么的,再喘个气。
看得顾诀的默然以对,墨眸里渐渐生出了三分幽幽之色。
外间的众人听得目红耳赤。
“这位……”
老鸨这回刚一开口,华岸便闯了进来。
顾诀不知怎么的忽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惊得她就这么叫了出来,连拉着床幔的手也这么松了开来。
这屋子忽然静了进来,只有她的呼吸声显得十分的清晰。
顾诀忽的抬眸,不怒自威的扫过去一眼,“谁让你们进来的!”
门前众人齐齐退后数步,一时间无人再敢出声。
这声音着实令人不胜寒蝉,且无形之中还带着一种那啥不满的怒气。
同道中人自然都是懂得,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在贵人门前露脸,少不得要被记恨的。
陌念初想着:大抵顾诀以后同清心寡欲都八竿子打不着了。
可别在因为这事,再多记恨她一笔才好。
老鸨低怎么也想不通这顾相一个人来的,现在怎么又变成了两个人。
这话是无论如何不敢问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华岸走至榻前道:“不知道这榻上躺着的人是何等姿色。”
说话间,抬手便是一掌。
顾诀翻身坐起,右掌击出堪堪接了一掌,两道气流相撞,华岸连退了数步直到连着桌案被一起被逼至门口才勉强站稳。
两人上方的帘帐稀稀落落的倾了下来,一半掩住了她的身子,一半将顾诀露在外面。
“是……顾相!”
有人惊叫了一声。
引起后面一片的否定声,“定然是你看错了,顾相一向洁身自好,多少闺阁千金都进不得身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话虽是这般说着,却有不少偷偷的抬头的瞧了瞧。
看清之后又连忙低了回去,掩饰自己亲眼看到顾相躺在这个飞柳院某张榻上。
顾诀语调冷了几分,“华大人的爱好还是这般与众不同。”
华岸抬手擦去唇边血迹,笑道:“我还是很好奇能让顾相上榻的会是什么人?”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性子,从前碰到一起不说话则已,不然总没个好收场。
今个儿更热闹,当朝的太医令同右相大人在飞柳院里头,因为一个小倌起了冲突。
不需到明日,今天晚上就能传遍永宁城。
“你来。”
顾诀只吐出了这两个字,声音不轻不重,却自有一番气势逼人。
华岸的手拢在袖中一时没有上前。
按官职来,他见着右相还得先行礼。
只是在这种场合、这样的情况之下,就有些滑稽了。
别说是他了,就是陌念初都没有想到,凑巧掉下来顺手摸进一个厢房,就遇上了顾诀。
这永宁城着实小了些,这孽缘也是非一般的深重。
她算着,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隔壁的那两个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了吧。
正想到此处,便听到窗外哗哗两道风声往不同方向划过。
华岸道了一声“打搅了”便从窗口一跃,追了出去。
“您……您二位继续……”
老鸨弯着腰瞧了瞧这塌下来的床幔,退出去之前还很贴心的将门给合上了。
嘈杂人转瞬褪去。
便又只留下他们两个紧挨着,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陌念初缓缓从帘帐从爬了出来,试着开口道:“我……”
“你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追你。”
顾诀的话比她来的更快,声音里并不带什么情绪,因此,陌念初越发的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微微一顿,然后道:“许是……他瞧我也像那个人吧。”
陌念初同他离得这么近,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可真要动一动,更奇怪了。
完全没有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时候来的自然随性。
顾诀忽的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面上的黑纱扯了下来,有些发凉的指尖摩挲过她的脸颊。
从眉眼到下颚,一寸寸的不曾错过半点。
屋里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这样的举动就更令人心头突突。
陌念初握住了他的手,尽量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道:“顾相,咱们是不是应该好生协商一下你我的事情。”
顾诀任由她握住,眸子里有些些许道不清的暖意,“你困了本相,难道不打算负责?”
语气十分的寻常。
“负责……”
陌念初有些哆嗦。
她刚才那番举动着实是有些过火了,把顾相的清誉毁了个一干二净。
敢情他什么都不问,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芳华正好的那年,因着一桩婚事毁了她的全部,怎么现在反倒还惹出这样多的债来。
顾诀道:“你不愿意也无妨。”
她感激涕零,正要说顾相“君子端方,大人有大人量云云……”
“刑部大牢我帮你打声招呼,留个牢房。”
顾诀曼斯条理的抽出了手,缓缓道:“再不济本相的府邸也还能辟出一处来,困你一生一世。”
陌念初听得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右相大人是准备用轻薄当朝丞相,乃至强迫这样的罪名来给她体验一把。
陌念初不是三岁孩童,若是别人还有拿这话吓唬吓唬人的可能。
但是顾诀……真的是她活了这么多年,说到就做到的第一人。
她手握着锦被沉默许久才道:“那就困吧。”
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同顾诀若非是到了绝地,不死不休。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断然不会有成为夫妻的一天。
“这可是你说的。”
顾诀的眸色徒然一变,掀被起榻的一瞬间又忽的转回身来,薄唇附上她的唇瓣,辗转缠绵又似乎带着难以言喻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