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眯着一双猫儿般的睡眼,好似几夜没合上过,那份从容,那抹澄澈的光彩,早已被疲态占据一空。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黎暮迟都没回来。别说踏进她房门半步,就连回来拿行李,他都懒得!本以为,凭他的睿智稳重,不出半天,就能消了气,自己回来。但谁知,他竟然拍拍屁股,给她玩失踪!
就这么,音讯全无……
“这算什么,离家出走?恩断义绝?”
苏夏捏紧电话簿,一遍遍拨过去。越听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越觉得窝火……
“我找男人,关她屁事!”
“又不是死了老公,节哀顺变,挨得着么?”
“黎暮迟,黎氏集团继承人,没错,就是又高又帅眼神很深邃,还有四分之一混血那位。对,对,优雅贵公子……什么,你不认识?你不认识,还跟我废这么半天话!”
……
“夫人,您先喝口茶,消消气……”见她一摔话筒,十根手指间充斥着杀气,徐妈忙递过去一杯蜂蜜茶,让她喘口气。时隔一月,不管相熟,或是有仇,跟少爷有过私交的,都被夫人逼疯了!
“依我看,生意场上所谓的生死之交,私底下,就是狐朋狗友。还是找乔少爷吧,他门子硬,还是少爷的死党。”
在徐妈极力建议下,苏夏翻翻通话记录,第n次拨过去……
“我的苏大美人——”
乔子丹咳了咳,忍无可忍,开始发毒誓,“这次,我是真的一无所知。我敢对这身白袍发誓,骗你的话,下辈子还让我当私生子!”
“……”
“他真生那么大的气?”
“……”
“跟那位伯爵大少有关?”
“……”
“没解释?没道歉?”
“……”
“也没甜言蜜语,说声,‘我爱你’?”
“我……”
“别告诉我,你从来没对他说过爱!”
苏夏沉默片刻,干脆应了声“是”。
她还一句没说,那头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有医生执照的帅哥,都这么心细如尘吗?
真叫人毛骨悚然!
“你是一直利用他,看男人为你各种吃醋。却从来没给过他,有别于其他男人的任何东西?那么,你凭什么?”
“我……”
“凭什么要求他死心塌地?爱你,爱到泥足深陷?”
“……”
“你以为极品男的执著,甚至变态,都是什么千姿百态的犯贱?”
“乔?医生?”
苏夏从鼻音中弱弱地挑出这三个字,此刻,一脸茫然。那个温柔系的大帅哥形象,恍然间,变得支离破碎。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乔子丹如此这般,痛快淋漓的冷言冷语,简直是,毫不留情!“请别让他觉得,血肉横飞的,不是爱情。吊死在你身上,纯属浪费,好吗?”
“咳咳……”
果然,普天之下,尽是毒舌!
苏夏苦笑着,却无从辩驳……
“黎大公子伤心了,什么药都治不好,我这个庸医……”
“等等先……骂完了,那么?”
代价呢?
感觉到乔子丹有当机立断挂线的前奏,她沉住气,淡淡然之问道,“他以前都习惯,跑到什么地方去,独自舔伤?”
“这会儿,说不准以毒攻毒,抱着旧情人堕落呢!”
“哦?所以?”
“去问问左小姐吧,再见。”如同手术刀,切断的毫无留恋!苏夏愣愣神,美丽的睫毛卷成帘布,被水雾一层层浸湿,怒气,明显冲出。“那我还不如去报警!平时苏大美人长,苏大美人短,关键时刻,爱慕的还不是你们少爷的屁股,真是的,欺诈!”
柳妈瞅了瞅她淡定不能的面色,有些哭笑不得。“少爷会不会是给人绑架了,表小姐,还是什么人?”
“绑匪一个月不勒索,也不来个下马威,可能么?”
这年代,金钱和男色,可是绝对的!
离家出走的理由这么充分,就好像夫妻吵架,狗都不理。黎家如此,vi亦是如此,千夫所指!
“等着吧,我等着他。”她顿了顿,指着屋里随处可见的名牌西装,意大利皮鞋,还有她精心挑选过,准备送出手的领带。以及卫生间里古龙水,刮胡刀等等,“不过先把这些东西,给我丢了。”
“可是夫人,你不是说要等少爷回来吗?”
“等,当然要等。他伤心,我也委屈,所以在说清楚之前,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准!但是没理由,在他说不准在某处,寻求某个女人慰藉的时候,我却沦为怨妇吧?牙刷也丢掉,我没睹物思人,憔悴,病死的习惯……”
苏夏轻托着下巴,话说得狠,一字一字,都还是那么犀利。可冷漠漂亮的脸庞上,却无端,透着一丝孤寂。
什么时候,放眼望去,这个屋子,到处都是他的身影了?就算扔掉古龙水,他胸膛的滚烫以及气味,还是肆无忌惮充斥。哪怕一支牙刷,也会令她眼窝深陷,因为那上面,残留着他唇的形状,还有温度。
他会优雅坐在她身旁,教她弹钢琴。也会含着半口威士忌,对她耳鬓厮磨。他会趁她上床时,厚颜无耻爬上来,帮她剪剪指甲、捂捂脚。也会趁她睡着,一颗一颗数着她的牙。就像在说,她这辈子,都做他的牙。她疼,他也疼……
他总是吃醋,不停吃醋。不管是韩胤晨,还是黎亚斯,任何男人,他的独占欲,都是最茹毛饮血的凶器。
无时无刻,不在步步紧逼。于是,一次次歇斯底里之后,当初那么薄情的男人,也彻头彻尾变了。
若他还是不择手段利用她这枚前妻,若他还是拿儿子当棋子,巩固他在黎氏的地位,若他还是无情的企业家,是个混蛋。若他不刻印这么多的温柔,她现在,就不会焦躁,不会不甘心了吧?
“那个笨蛋……”
消失不见,小孩子么?
还是,这是最后的手段?
也如黎亚斯,在逼她做出绝对的选择!啊啊,这叫她那天的干脆拒绝,情何以堪啊?
撂下电话,她一直呆坐在那张椅子上……
指尖轻叩额头,压低气息。斜阳如血,镀在柔软的唇瓣上,格外妖艳。也将她眼底淡淡的红丝,衬得暗淡,显得愈发疲惫。呷了口咖啡,望着偌大的餐桌,毫无食欲,“又给余默默说中了,我真是个优质男绝缘体,呵……”
见她只顾自嘲,黎小轩忙端着盘子,屁颠屁颠凑过去。一边趴她腿上,一边生涩喂她,“妈妈,吃饭饭了哇……”
“宝贝吃吧,我还不饿。”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说,一双大眼水汪汪闪瞎人,粉嫩的脸蛋上透着一股跟某人如出一辙的霸道劲儿。“你饿死,爸爸会揍死宝宝的。呜……爸爸是恶魔……”
“乖……”
“宝宝喂你,求求你啦。”他垮下粉嫩的小脸,快哭了般的往她嘴巴里塞。
看着儿子这么乖巧,这么疼她,那些委屈、那些寂寞、那些硬撑的倔强。如同食蚁一点点啃噬胸口,残忍挖空了一块儿。微微的,疼。
“妈妈,不哭,不哭,还有宝宝在……”
“恩,不哭。没关系,没问题的!”苏夏轻抚着他额前柔软的头发,用力咀嚼着炒竹笋,一脸微笑。
没错,就算没有他每天不管多晚,都坚持买蛋糕回来。就算没有他的生鱼片、味增汤,没有他陪她熬夜、抱她上床,没有他的主动按摩,缠着温存。就算没有他陪儿子玩,陪他胡闹,偷偷跑去幼稚园大批给送玩具,让宝贝足以跟小朋友炫耀。就算没有他的财力,他的用心安抚,她跟黎小轩也能相依为命。
只不过,是回到那三年。回到,那三年罢了!
没关系,没问题的!
她重新为自己冠上大律师的淡然,可转瞬,却忍不住低眉浅叹……
明知那个男人在为她不顾一切,早已疲惫不堪。明知他的心,其实早已千疮百孔。却还是,嘴硬不承认。
明知他最怕的,就是他堂哥的有机可趁,就是她的拒绝。她却还让他露出那么受伤的表情,还不认输。
也许乔子丹说得对,他欠她的,早就还完了。凭什么还要求,他对她死不放手?单恋他的女人何其多,何必吃回锅肉?
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千姿百态的犯贱。只不过,是他太宠她了!
宠的,连她都习惯了……
“黎暮迟,你到底在哪儿?”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状态,最是恐怖。
越是担心,越是会胡思乱想,各种负面情绪越是甚嚣尘上。譬如他正在拉斯维加斯跟某表妹享受旧情复燃的蜜月,譬如在某高级船舱勾引黑道大哥的情妇,譬如正在南美洲一边念她没心没肺,一边过着放浪形骸的非人生活。再譬如,遇袭、遭囚禁、暴尸街头,或者干脆变成鲨鱼的饵……
苏夏索性不停接案子,不停上庭,将这些全部宣泄在工作上。直到焦头烂额,也精疲力竭,连余默默都喊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