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不想跟醉鬼讲道理,只能半骗半哄:“不管什么做的,咱们先上车好不好,这外头怪冷的。”
褚越不太确定自己听到她说了什么,只听清了一个字“冷”。
“那好吧!”男人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叶翎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这人真就这么好哄?
“夫人,二小姐找到了。”
正在他们要上车的时候,几个护卫带着沈念念过来了,她撑着伞除了脸上带着几分心虚之外,看样子完好无损。
叶翎松了口气,人找到就好,至于其他,还是等回府了再说吧。
沈念念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亲昵动作,默默低下了头,叶翎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被这个大山一样的男人挂着呢!
回到将军府,唐煦不由分说把人扛进了听溪院:“主子此时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把他一个人丢在东厢,实在不妥。”
叶翎默默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是人吗?
唐煦交代完便要走,被叶翎叫住:“等等。”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的很沉的褚越,上前把他伸在被子外头的手放了进去,这才叫唐煦到了外间。
“将军最近事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叶翎问,褚越会自己一个人出去喝闷酒还把自己喝成这副鬼样子,本就很反常了,再加上在酒肆门前他说的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醉话,更让人生疑。
唐煦想了又想:“没有吧,主子都在家里休养一个月了,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哪里有什么烦心事啊?”
不过对于褚越去酒肆喝酒的事儿,他也觉得蹊跷。
“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叶翎又问。
唐煦眼睛倏然睁大,而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夫人可不要误会主子。”
“他在酒肆外说的那些话你可都听见了?”叶翎道。
唐煦摆手,喝醉的人有一个共性,就是嘴巴张不开,除非李得极近的人,谁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呀。
“罢了,你去休息吧!”
“是。”
唐煦走后,小喜送来了热水和醒酒汤。
叶翎以前也没伺候过人,如今面对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更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拿着热水浸过的帕子在男人脸上比划了半天最终放弃,算了,还是先让他把醒酒汤喝了吧,指不定喝完醒了,他就能自己洗漱了。
叶翎使了吃奶的劲儿把人抽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勺一勺给他喂汤。
好在这人不省人事,还知道张嘴也算不错了。
喝一半洒一半,终于一碗汤见了底,叶翎把人放平,又抹了抹脸上的汗,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现在早已过了子时,她期待的喝了汤就能醒的美好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叶翎只能囫囵给人擦了脸和身子,草草了事。
收拾完一切,自己又去洗了个澡,叶翎晃了晃酸疼的肩膀,总算能歇下了。
她盘腿在窗前的矮墩上坐下,看着男人的睡颜回想着他从身后抱住自己黏黏糊糊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吧?
真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还会真心爱上一个人呢!
叶翎的胳膊垫着下巴,趴在床沿静静看着男人的侧脸。
褚越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叶翎,还是当年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现在自己书房的窗前,向他微笑。
他叫她的名字,她却露出一个苦恼又疑惑的神情,好像是他叫错了人。
“你叫我什么?”她蛾眉轻蹙地问。
“阿翎。”他着急站起身。
窗外的人却摇了摇头:“阿翎是谁,我是你的夫人沈孟离啊!”
“不~”褚越惊呼出声,猛地睁开了眼。
额角的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男人顺着昏黄的烛光看向身侧,只见那个女人半边脸压在臂弯里,睡的很沉,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红扑扑的。
她的睫毛又浓又密,跟叶翎完全不同,褚越无意伸手在她睫毛上碰了一下,后者唔哝了一声表示不满,但没有醒来。
褚越收回手,回想着之前的事。
他去酒肆喝酒了,那两位侍酒女酒量也太差了,他都还未尽兴,两人便东倒西歪了。
后来他就一个人自饮自酌……
再后来……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朦胧中好像看见了沈孟离,不,是叶翎。
他忍着宿醉的难受,摇摇晃晃从床上起身,将着女人小心翼翼抱起来放在床上。
谁知刚把人放下,尚未来得及松开手,怀里的人便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从惺忪转为怒目圆瞪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叶翎双手交叉横在自己胸前,大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褚越被她这一嗓子喊得脑仁儿嗡嗡作响,他咬了咬牙,在旁边躺好,“睡吧!”
叶翎见他翻身给了自己一个宽阔的脊背,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下她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刚才到底想干什么呢?不是她多疑,实在是他方才看着自己的目光过于温柔多情。
怎么回事啊!
“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叶翎知道他也没睡着,出声询问。
好像快要天亮了!窗户上透过点点的蓝色光亮。
“可能吧!”就在叶翎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男人终于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果然如此,叶翎想。
“你……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吗?”她又轻声问。
这回褚越没有回答。
不过不出声在叶翎心中就等于默认。
“她不喜欢你?”
褚越:“……”
“为什么不喜欢你?觉得你不好,还是她心有所属?”
“……”
“又或者……你、你喜欢的是有夫之妇,阻碍太大?”说到这儿,叶翎自己都震惊了。
褚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耳朵。
叶翎只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而不敢面对。
她沉默半晌还是苦口婆心地开了口:“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啊?毕竟人家也是有家室的,那对方的丈夫知道你们……”
“闭嘴。”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训斥。
叶翎盯着他的后脑勺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
天刚亮,叶翎便听见背后的人悉悉率率穿衣起身,而后轻步离去。
她瞪着帐顶,长长叹了口气,褚越要是有喜欢的人了,那沈念念怎么办?
想起沈念念,昨夜她见到自己时心虚的神情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丫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昊京,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在外徘徊到半夜?
实在是可疑。
今日将军府来了一位老熟人——叶川。
不过褚越不在府中,叶翎只好亲自相迎。
再次看见叶川,叶翎十分感慨,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没有说错,即便叶川是个跛子,但王服加身,依旧气势不减半分。
叶川的目光在府里的每个人身上扫过,这里的人有曾经打骂过他的,有跟他一同睡在下人屋的,也有与他交好偷偷买了鸡腿分给他的……
不过时过境迁,现在他只能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而他们却没一个敢抬头与他对视的。
“褚将军呢?”叶川见是沈孟离率众人来迎,随口问道。
“回王上,将军他……”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出去散心去了。”
“散心?”他已经修养一个月了,能有什么烦心事,还需要散心?
“是。”
“其他人呢?”叶川又问。
其他人?叶翎垂着脑袋左右打量了一圈儿,府里的人都到齐了啊!
“都、都在呢!”她道。
叶川:“……”
“王上里面请。”叶翎让开身,请他先走。
从前在花厅只能侍立在褚芸身后的叶川,如今却高高在上坐在正堂之上,想到这儿,她才后知后觉回味过来在府门口叶川问的“其他人”指的是谁。
丁伯奉了茶上来,叶翎跟这位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王上来的正好,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还需要您支支招。”她现在明白叶川今日来此的目的了,只是对方不好明说,她得给个梯子。
“夫人但说无妨。”叶川喝了一口茶。
“褚芸近来不只是为何,整日把自己关在沉香院,甚至还学会了喝酒,这喝酒也罢了,成日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将军那脾气您是了解的,他要是知道了,这兄妹俩少不了一顿闹腾。我入府时日尚短,与褚芸也算不上亲厚,说的话她自然不会听。”叶翎道,“王上与她相识多年,想必最是了解她的,要不……您去看看她?”
她话音方落,叶川人已经站了起来:“孤这就去沉香院看看。”
“有劳王上了。”叶翎朝他福了福身。
叶翎在花厅里品着茶,吃着点心,好不惬意,过了小半个时辰丁伯揣着手进来:“夫人,午膳如何准备?”
叶翎想了想:“多备几个菜,备些王上爱吃的。”
毕竟遇安在将军府好多年了,他爱吃什么,府中的下人应该很清楚。
丁伯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应下:“是。”
叶翎拍拍手上的碎屑,刚要离开,褚越回来了。
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堂上的茶杯:“谁来了?”
“王上。”叶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