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将军被带走的时候,她在院子门口表现的比褚小姐都急,拿着帕子默默垂泪,谁看了不说一句有情有义……”小喜话是这么说,言语间的嫌弃那是毫不掩饰。
她都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人,夫人没出来,她一个小姨子上赶着去演一出生离死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沈念念才是将军夫人呢。
叶翎这才睁开眼,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小喜,扑哧笑出了声,而后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这沈念念也算孺子可教了!”
小喜瞪圆了眼睛:“夫人您在说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了呢?
自从来到这将军府,夫人做的都是在将军面前丢面子的事儿,倒是这沈二小姐会做人,啥好人都让她当了,就这夫人还乐的出来。
叶翎其实不担心褚越,他即便是在被国狱提审,只凭几只刻了标识的东西也定不了他的罪。
她现在担忧的反而是萧远,萧远此人冲动,行事顾前不顾后,褚越进去了,难保这萧大将军一时冲动为了阻止叶川登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断了后路。
唐煦按照主子离开时的交代,一大早便去凤梧山打理叶翎的坟冢,没想到却在她坟前看见了一碗冷掉的长寿面,虽然碗里已经落了不少树叶。
知道这个地方且会来祭拜的除了主子大概就只有长风和阿月了。
他又想起了昨晚夫人捧着面躲在灶台后被他找到的情景。
不出所料,褚越进国狱的第二天王甫便将叶川登基的日子定好了,就在三天以后。
叶翎听说这个消息,心中冷哼,这王甫可真是急不可耐啊,当初她被接回昊京登基,再急那也是准备了十天。如今只有三天时间,这章程恐怕得全部从简了。
至此,之前摇摆不定未曾站队的一些朝臣,人人噤若寒蝉,默认了王甫的做法,对叶川登基也无任何异议。
“也不知道哥哥在狱中如何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他用刑啊?”从褚越被提审,褚芸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眼下更是有一下没一下挑着碗里的饭菜,眉心都没平展过。
叶翎心里也没底:“想来应当不会吧。”
不顾及褚越手里的兵权,那还得顾及一下她这位新夫人的娘家不是?
“就怕那个不长眼的周泓公报私仇。”褚芸越说越担心。
“周泓?”叶翎好奇,“这跟周泓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能不知道周泓是谁,他是……”
“我知道,”叶翎打断她欲长篇大论的解释,“你只需告诉我这国狱跟周泓又有什么关系。”
褚芸对她口中的“知道”半信半疑,但还是跳过了这个繁琐的步骤:“他被他那个有权有势的爹安插进国狱司当差了,官职还不小,做了左司丞。”
叶翎都惊了,就周泓那样还能去国狱当差,不过褚芸这么一说,她还真开始担忧了,就周泓那睚眦必报小心眼儿的性子,恐怕褚越得吃饭苦头了。
“不行,我越想越慌,要不你去国狱探探哥哥?”褚芸很想自己去,但她也知道她去肯定连国狱司大门都进不了。
叶翎有些为难:“国狱司乃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嫂嫂,就当我求求你了,你可是侯府的大小姐,他们不敢为难你的。”褚芸难得竟会拉下脸来叫她嫂嫂。
在旁一直听着的唐煦一想到主子可能会在里头被用刑,难免也开始担心:“夫人,要不您就去看看吧,也好让咱们都放心。”
小喜闻言也开始劝她:“夫人,去探探吧!”
这可是个让将军对夫人刮目相看的机会。
叶翎被几双充满期望的眼睛盯着,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好吧!”
出发之前她让唐煦备了上好的金疮药,即便现在用不上,也给他拿着以防万一。
叶翎提着食盒下了马车,如她所料刚到国狱司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即便是她已自报了家门。
“夫人,怎么办?”唐煦在她身后小声问道。
来都来了,不进去那可说不过去。
叶翎看着守门的二人,无奈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了,在来这儿之前,我已去过一趟御史府。”
二人莫名:“那又如何?”
“御史大人允了我见我夫君。”叶翎道。
“御史大人管监察,可管不了国狱司,夫人当这是什么地方人了?”那人义正严辞道。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身后的唐煦都不知自家夫人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是御史大人跟我说,我若想来国狱探望夫君,只需跟左司丞通报一声便可。”叶翎说。
“……”
“哦?是谁要找本大人啊?”
正在两名守卫为难之时,周泓仰着下巴吊儿郎当走了出来,右手微微抬起,指腹交叠在一起有意无意地磨搓着。
叶翎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下一刻便蹙了蹙眉头,他手上是殷红色的血迹。
见面前的女人盯着自己的手,他不仅不收敛,反而将手抬到了她面前,左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藏蓝色的手帕不疾不徐细细擦拭了起来。
“抱歉褚夫人,是不是吓着你了?”他虽没见过这个沈孟离,但见她身后跟着的唐煦,便也知道她是谁了,“你知道的,会进国狱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不用些特殊的手段,他们是不会听话的。”
“你……”唐煦瞬间着急上火,不过却被叶翎及时摁住了。
她轻扯唇角,脸带笑容:“既然在此遇见了大人,那真是太好了。”
“你方才说的话,本大人都听见了,但是……”周泓负手倾身,逼视着眼前的女子,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瞬间收住,“褚夫人这虾话张口就来的习惯,可不好啊!”
周家上下都与定北将军府不对付,他爹还能给她走这样的后门,做什么梦呢?
面对周泓的逼视叶翎不仅没往后退,甚至还挑眉更近前了一步,这一动作再没把握好分寸,那可是要直接撞到周泓鼻子上去,后者被她这突然袭击吓得直起了身。
叶翎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是不是瞎话,大人尽可与令尊问问便知。”
她这般笃定的态度,倒真让周泓有些怀疑了,不过下一刻便清醒了过来,再怎么,他爹也不能犯这样的糊涂。
“行了,褚夫人没事便请回吧,别在这里打扰国狱司办事。”
叶翎抚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这样吧,大人不信,可让您属下的人跑一趟,问问御史大人的意思,您说呢?”
周泓啧了一声,脸上满是不耐烦,他简直要被这个女人给气笑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褚夫人,若是证明你在瞎说胡话耽误本大人的时间,这算是扰乱国狱政务,要被治罪的。”
叶翎神情自若,点点头:“那是自然。”
“好,爽快。”周泓还不信了,今日他便要将这褚越的小娇妻一并给送进去,“你,去一趟御史府。”
“是。”门口的守卫垂首领命。
“等等。”那人已经下了台阶,正要上马,被叶翎叫住了。
“大人,方才只说了若是我撒谎,便要被关进国狱,可若我说的都是实话,您可要放我进去见我夫君呐!”
“那是自然。”
见他应下了,叶翎这才走到那正要去御史府的人跟前儿,在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迟疑地点点头,这才策马离开。
“褚夫人,外头风大,要不,里面请?”周泓侧了侧身,装模作样道。
“不必了,这国狱司不是我能随便进的地方,我也不好为难大人,您说是不是?”叶翎礼貌笑了笑。
唐煦终于忍不住把人拉到一边去。
“夫人,您知不知道这周泓和周霁跟我们将军那是老对头了,这种离谱到一戳就穿,甚至不用戳就会穿的谎话,有什么用啊,到时候这周泓真的小心眼把您一起关进去了,属下、属下怎么跟主子交代啊?”
见他越说越急,脸都白得发青了,叶翎忙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但是方才你也看到了,他在咱们面前故意显摆那只沾血的手,虽不知那血是不是将军的,但咱们就这么走了,你能放得下心?”
唐煦禁声不语,确实,放不了心。
“安心等着吧!”叶翎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唐护卫答应我一件事。”
唐煦:“夫人请讲。”
“今日之事,不要跟将军提起。”叶翎说,“如果将军问起我是如何进国狱的,你就说……你就说我搬出了我爹,他们忌惮三分且看我一个女流之辈耍不了什么花招,便放我进去了。”
唐煦没有立刻答应,说真的他不知道方才夫人跟那人说了什么,但若周霁真的让她进国狱见了将军,那这件事还真值得琢磨的。
不过眼下,主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只要能见到主子,其他一切都可暂且抛开不谈。
“好。”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