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默默着急,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夫人,您还是去看看将军吧!”
叶翎看着她不说话。
“奴婢觉得大小姐说的对,不管怎么说您现在是将军夫人,这般对将军不闻不问的,定会惹人说闲话。再说……”小喜迟疑片刻方道,“再说,这是个跟将军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啊!”
“培养感情?”叶翎双目微瞠,她可不想跟他培养感情。
小喜面露忧色:“当初在进京途中,您为了贺公子投湖之事本就惹了将军不快,到了将军府的第一晚又偷偷出府被抓包,您看,您都进府好几天了,都不见将军来过咱们听溪院,您再不想想办法,可怎么办啊!”
“他不来,不是挺好的吗?”叶翎道,“左右短不了咱们的吃穿用度。”
“夫人!”小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您知不知道将军为何会亲自去下葬那个假王上?”
她自然知道,因为她曾经嘱托过他。
“奴婢在这府里几天,可是听说了一些事情。”小喜凑到她跟前儿,小声道。
“什么事?”叶翎不相信,她才来几天能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那个假王上曾经以养病的名义在这将军府住了好大半年,且就住在将军的寝房。”
叶翎:“……”
“那个假王上可是个女人啊,这孤男孤女共寝一室,要说没点儿什么私情,奴婢是不信的。”
“还有,将军在回京途中一接到王上驾崩的消息立刻星夜兼程赶回昊京,还不顾反对,将她的尸体带回又亲自下葬,这个女人在将军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啊!”小喜分析得头头是道,“奴婢若没猜错,将军现在茶饭不思,情绪萎颓定是与这女人的死有关。”
叶翎听的目瞪口呆。
“亏得这个女人已经没了,”小喜甚至有几分庆幸,“您得抓住机会,让自己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切不可什么事都得过且过,否则将来将军若是娶了二房三房……哪里还有您说话的余地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喝杯茶润润嗓子。”叶翎简直怕了她了,这一张嘴叭叭的还挺能说。
小喜见她松口,又怕她只说不做,当即道:“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做几个将军爱吃的菜,一会儿您亲自送过去。”
“倒是也……”叶翎话刚开了个头,哪里还看得见小喜的踪影,于是撑着额头叹了口气,“倒是也不必这般着急。”
夕阳西沉,秋风四起,叶翎提着食盒来到她熟悉的院落。
站在廊下的守着的唐煦看见新夫人过来有些意外,忙拱手道:“夫人。”
“将军……可还在里头?”叶翎问。
唐煦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过将军吩咐了,谁都不见,夫人还是请回吧!”
叶翎巴不得转身就走,可小喜那丫头就在院外守着。
“我听说将军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用饭了,所以备了些饭菜来。”
唐煦犹豫了一下,他自然希望有人能够劝劝主子,让他不要糟践了自己的身体,但他相信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位。
“夫人大概还不太了解将军的脾气,属下若是放您进去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的。”唐煦说。
叶翎心里啧了一声,这还都是你们身边这些人给他惯的。
重活一回,她本不欲再沾惹朝堂纷争,但褚越若真如此萎颓下去,那岂不是白费了她之前的一番筹划?
“放心吧,我就说是我硬闯进去的,跟你没关系。”叶翎道,“你难道想眼睁睁这么看着他这么糟践自己?”
他当然不想,主子这个样子他比谁都着急上火:“那……还是让属下先通禀一声吧!”
嘭!
他话音刚落,谁知这沈孟离居然已经把门给推开了。
唐煦心中一惊,没敢回头,十分迅速走下长廊,脚步匆促出了院子,远离是非之地。
叶翎却并未发现不妥,不疾不徐进了寝房,旋身把门带上。
“滚出去!”褚越的呵斥声紧接着响起。
叶翎脚步未停,只想着这男人的耳力还是那么好。
掀开垂帘,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醺得她不自觉眯了眯眼,脚底下叮铃哐啷的,定睛一看原来是滚落的几只酒壶。
只是褚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喝醉,只见他背着光坐在书案后,屋里没有点灯,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另一张靠近垂帘的桌子上是一些冷掉的饭菜,看样子像是一口没动过。
“谁准你进来的,听不懂人话?”褚越向来对违背自己命令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即便是这位新娶的夫人。
只见面前的女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几步走到他对面,将手中的食盒嗵得一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面对他的冷脸,竟没有半分惧色。
“如今我已是将军的妻子,那么烦请将军与自己夫人说话时,给予最起码的尊重。”叶翎道,“还有,我爹愿意将我嫁给你,那是看中了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而不是看中了将军你酒量好。”
褚越:“你在讽刺我?”
叶翎愣了愣反问:“听不出来吗?”
“……”褚越。
她跟他谈“尊重”?她不经同意闯入他寝房,是在尊重他吗?
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但后面那句话,他听进去了。
“夫人看来知道的不少。”
他以为这侯府的小姐该是不闻世事,每日里不是琴棋书画便是莳花弄草,再不然就是想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何模样……却不想这沈长青竟会剖析这桩婚事所涉及到的利益给她听。
“算不上多,但该知道都知道了。”叶翎说。
褚越放下手中的笔:“我心中有数,不必夫人来提点。”
“既然有数,那就先用饭吧!”叶翎打开食盒,顺手将盖子放到桌上,实现无意间落到他面前的那幅画上。
画上墨迹未干,即便光线昏暗,叶翎还是认出了画上的女子。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褚越居然会将自己关在屋里画她的画像。
没错,他面前画上的女子正是她自己,还是当初她住在将军府,第一次作女子打扮跟他一起出门的那次装扮。
褚越见她怔愣地盯着画像,于是伸手在桌上点了点,唤回她的意识:“看什么?”
“这位……是将军心仪的姑娘吗?”她大着胆子问道,反正叶翎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沈孟离。
褚越看了画中人一眼,没有说话。
叶翎一边将食盒里的菜端出来在八仙桌上摆好,一边小声嘀咕:“长得也不怎么样……”
“你懂什么?”褚越想也不想反驳道。
叶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震惊之余,又回到方才的问题:“所以,这是你心仪的姑娘?”
“不是。”褚越将画反扣在书案上,起身走到八仙桌边坐下,“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
叶翎讷讷点了点头。
她可真是被褚芸和小喜的信誓旦旦、头头是道的分析冲昏了头,以为褚越当真对她有过些情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褚越执起筷子吃了口菜,忽然觉得腹中绞痛难忍,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不过还是被叶翎捕捉到。
男人一手按了下腹部,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酒杯尚未碰到嘴,便被那个看不懂人脸色的女人截下了:“还喝?”
“不要得寸进尺。”褚越不悦地睨着她。
可惜男人的警告在叶翎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她转手将酒仰头喝掉,甚至还得意地将酒杯反扣一下,一滴不剩。
“你……”
“你若执意要喝,我现在就去告诉丁伯、唐煦还有妹妹,就说……”叶翎认真想了一下继续道,“就说你喝酒喝得都吐血了,还不听劝。”
他哪里吐血了?褚越也是没想到这女人不仅威胁他,还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威胁他。
“罢了,将屋中的酒尽数清捡,你可以出去了。”男人不愿与她计较。
不仅是因为他这身体是真的不能再喝下去了,还因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提醒了他,叶川回京在即,他再不动作,恐误了时机。
“我要亲眼看着你把这些吃完。”叶翎在他对面坐下。
褚越深吸一口,强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用了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将面前的饭菜吃完,然后丢下筷子:“可以走了吗?”
叶翎不疾不徐收拾好碗筷和酒,提起食盒:“那我就不打扰将军了!”
看着她云淡风轻离去的背影,褚越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本以为这沈孟离是个娇憨乖顺的大小姐,谁知沉了次湖便成了这么一个软硬不吃,还敢跟他对着干的主儿。
唐煦有些忐忑地与小喜一道等在院子外头,只希望主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好,别吓着新夫人了。
“小喜,走吧!”叶翎提着空食盒出来。
“夫人,您没事吧?”唐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太确定地问道。
叶翎摇了摇头:“没事啊!”
小喜面露喜色:“我就说了,夫人可是侯府的大小姐,将军亲自娶进门的夫人,自然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