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第一次打扮成这样出门，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在进了平安街以后，没一会儿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这边都是早点铺子，看看你想吃什么！”褚越领着她进了一条小巷，里头挂帆招展，各式各样的早点摊前已经有不少人了。
叶翎一家家看过去，包子、油饼、馄饨、葱油面……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到了这里都给了叶翎很大的新鲜感。
“葱油面吧！”她说。
面摊位置不大，前面只有四张可供客人落座的小方桌，不仅如此，桌凳看起来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月了，上面积攒的油污早已与桌凳融为了一体。
“老板，两碗葱油面，再加两个煎蛋。”褚越付过钱，回头发现叶翎还站在原地，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了？坐下等吧！”褚越说完，走到桌边才知道她在在意什么。
也是，在宫中娇养了快十年，这种环境对她来说确实挺为难的。
“要不，咱们还是去酒楼吧？”褚越说。
叶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误会她了：“那倒不必，你带帕子了吗？”
褚越将怀里的手帕给她，叶翎接过将自己的帕子也拿出来在凳子上拼好，这才安安稳稳坐下：“这衣服本就是问褚芸妹妹借的，要是弄脏了就不好了。”
褚越没想到他是介意这个，于是吃完了面便将人带去了绫品阁。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叶翎看着面前的成衣铺。
“自然是购置些衣物。”褚越说着已经跨进了店门。
天气渐暖，铺子里的衣服也大都换上了春衫，颜色亦十分鲜亮。
老板看着这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乐此不彼地将一件件群衫往身旁的姑娘身上比划，脸都笑开了花。
“老板，您别这么笑，怪瘆人的。”身旁的伙计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老板啧了一声，小声道：“你懂什么，这绝对是大客户。”
“哪里看出来的啊？”伙计挠了挠头，虽说这两位衣着并不普通，但也没到华丽精贵的地步。
“这二位显然是没有目标来的，你看那公子拿出来的衣服，价格高低不等，各种布料、颜色、秀样都不同，且每件比在那夫人身上，他都点头。”老板说。
“啊？这哪里看出来那姑娘是他夫人啊？”伙计更迷惑了。
“不是夫人，哪家未出阁的小姐敢这般与男子单独出行的？依我看，这二人亲昵中又带着几分拘谨，想必是新婚夫妻！”老板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那位夫人看着也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一会儿肯定是这公子替她做主了。”
伙计恍然大悟，并觉得他家老板果然了不起。
“啧，还愣着干什么，去啊！”老板指挥道。
“啊？去、去干什么啊？”
“说你是个榆木脑袋，”老板恨铁不成钢，“那位夫人不发表意见，这个时候旁边得有个人怂恿一下。”
“我懂了！”伙计连忙点头，迎上前去。
“这件也好看，衬你肤色。”面对这形形色色的衣服，褚越看起来比叶翎兴趣都大，“你觉得呢？”
叶翎任他提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买这些最后都是浪费了，你若喜欢，回去你自己穿。”
“胡说什么呢！”褚越笑道，“不浪费，这衣服少说还能穿三到四个月，这个水青色也好看。”
说着又拿起了另一套。
“公子好眼光，这件水纱长裙轻薄透气，样式新颖，可是今年的时兴货，配夫人实在是相得益彰啊！”伙计笑容满面介绍道。
夫人？叶翎一愣，而后便要解释：“这，小哥误会……”
“是啊，你看看连伙计都说这件适合夫人你！”褚越打断她，面带揶揄将衣服递给她，“进去试试吧！夫人！”
“夫人”两个字格外字正腔圆，叶翎莫名其妙看着他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啊？
“行了，快去吧！”褚越将人推进了隔间，又将厚重的帘子放下，转身守在门口，“夫人换上试试，需要帮忙叫为夫一声便好。”
叶翎抱着衣服有些无语，那戏院的戏子都没他戏瘾大，还就演上了。
女子群衫系带多且长，最后一层薄纱尚未穿上，腰侧的细带已经跟里面那层缠一起了。
叶翎撇着脑袋使劲儿扯了几下不仅没扯开，还拧成了死结，再扯下去该把衣服扯坏了。
“咳……那个，进来帮我一下。”隔着垂帘，叶翎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勉强。
褚越看一眼对面不远处的伙计，那人正满脸打趣看着他。
“夫人，为夫可不叫‘那个’。”褚越说。
说他幼稚，他还不服气，叶翎闭了闭眼，放缓了声音道：“相公，进来帮我一下。”
这个称呼，褚将军似乎很满意，朝对面那伙计炫耀似得挑了挑眉，这才掀了了帘子进去。
男人十分有耐心地帮她解着那个死结，叶翎看着半蹲着身子，认真的神情，嘴比脑子快一步：“将军以后的夫人一定会很幸福……”
褚越手一顿：“也许吧！”
将系带解开重新系好，男人将最外面那层纱衣给她穿好：“你呢？没想过自己的夫君将会是个怎样的人？”
叶翎笑了笑，脸上的苦涩一瞬即逝，她这样的笼中鸟，哪里敢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只是在定北将军府的这些日子，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在扮演一个男子，享受着褚越的无微不至，好像给了她有些缺憾的人生一些难得的慰藉。
看着掌柜的面前摞起来的衣服，叶翎实在想要劝阻，可惜这人财大气粗，已经把银子都付了。
“这些直接送到定北将军府。”褚越交代道。
“是。”老板答得十分爽快。
衣服都买了，胭脂水粉、珠钗配饰自然不能少，这一通逛，刚吃完午饭叶翎就乏了。
“我们回去吧！”叶翎说，再逛下去她怕这条街都要被褚越搬回去了。
“也好，”褚越说，“也该回去喝药了。”
回去之前，褚越又去糖糕铺揣了一兜米粉酥糖，两人这才回了将军府。
叶翎喝完药睡下，褚越等她睡熟了，这才绕到外间去处理公事。
自从叶翎搬到这里之后，他办公的地方也从书房搬到了寝房。
大概是累着了，叶翎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的意识渐渐苏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嘈杂声由远及近，话音也渐渐清晰，她还听见了极为热闹的唢呐声。
“果然是定北将军娶亲，这排场可真是大……”
“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命啊！”
“就是……哎，来了来了，新嫁娘接回来了。”
随着唢呐声越来越清楚，身边的白雾也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都真切了。
叶翎仿发现自己与看热闹的百姓站在一起，望着眼前的迎亲队伍。
褚越要成亲了？娶得哪家姑娘？她怎么、怎么都不知道呢？
朱红色的喜轿停在定北将军府门口，叶翎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沉，几分落寞和苦涩袭上了心头。
褚越的脸看不大清，但那一身喜服实在耀目灼眼。
只见他半掀了轿帘，递出了自己的手，轿中人的柔荑轻轻放在了他掌心。
新娘方探出半身，便被一阵疾风吹落了盖头。
叶翎来不及去看那盖头掉在了何处，她只想知道嫁给褚越的女子是谁，可谁知那女子也面含微笑向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叶翎浑身一抖猛然惊醒。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原来不过一场梦，而梦中她急于看清的那张脸，竟然是自己。
叶翎用手背盖住眼睛，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笃笃！”敲门声响起，叶翎尚未出声便听见外间褚越的声音，“进来。”
从脚步声听来，来的人应当是褚芸。
褚越见她手中绞着帕子，眉头微蹙，眼神游移不定，显然是有什么事。
“有话就说，没事就出去，我忙着呢！”褚越道。
“……”褚芸抿了抿唇朝里间看了一眼，小声问，“她睡了吗？”
“嗯，有话直说吧，她睡着了，没一两个时辰醒不过来。”褚越道。
叶翎正睁眼瞪着床顶，听到这话也不好出声了，继续装睡吧，免得打扰了他们兄妹。
褚芸垂着头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出声：“哥哥与王上，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褚芸似乎很少有这样沉重且认真的时候，若放到以前她问他这样的话，一定会被他随口打发走，而今天的褚芸他知道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装睡的叶翎默默竖起了耳朵，没想到还跟她有关。
不过褚芸的这个问题，如果是问到她面前，恐怕她一时也答不出来，是以对褚越的回答她也很好奇。
“你觉得呢？”褚越反问。
叶翎认真思索之后摇了摇头：“我不知，说你们是君臣，你们却有着最亲密的关系，说你们是夫妻，你们却又偷偷摸摸……”
褚芸说出的话，没有一回是能让褚越认真去琢磨的，这是第一次。
“姘头，”褚芸低声道，“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