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血腥气在二人唇齿间弥漫开来,男人退开,在唇上抹了一下,果然出了血。
他眯了眯眼看她:“没想到病弱的小猫,还会挠人呢?”
“别闹了!”叶翎顺势推开他,抢过他手中的帕子,转身对着铜镜仔细擦拭着脸上的胭脂,随口又道了句,“怎么今天的药还没送来!”
“药放在这里了,趁热喝!”容玉的声音从屏风外传了进来。
里头二人:“……”
叶翎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他什么时候来的?方才……都被他看见了么?
肯定被看见了,否则他不会一直等在屏风外。
这、这可怎么办?
不对,看到便看到了,反正她和他以前、现在、以后都将只是普通朋友罢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可是……不管怎么想,都好尴尬!
叶翎悔不当初地捂了捂脸,以后她还怎么见他啊!
反观罪魁祸首的那个男人,除了最先的震惊外,下一刻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接过容玉尚未放到桌子上的药,拿下巴看着对方:“有劳国师大人亲自来送药了,你放心,我会亲手喂她、亲眼盯着她把药喝完,绝对一滴都不浪费。”
向来清风朗月般的人儿,此刻脸上青白交加,最后咬着牙压低声音警告道:“烦请将军自重,王上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话是这么说,褚越回想了一下刚才情形,难免有几分心虚。
这话容玉是显然不信的,盯着他许久,又隔着屏风看了看那头的叶翎,走之前道:“下午到渡现仙楼找我。”
褚越双手环胸:“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容玉懒得与他多言:“爱来不来!”
“脾气还不小!”褚越啧了一声。
直到下午叶翎睡了,褚越才从永宁殿离开,殿外守卫的二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免不了开始揣测。
“这褚将军从昨夜逮到现在,吃住都与王上在一起,着实让人奇怪……”昨晚被褚越怼了的那位捏着下巴道。
另一人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褚将军大捷而归,王上亲自接见,彻夜长谈,分席而卧,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吗?”
“那谁知道呢?”那人摊手。
“……”
渡仙楼褚越早有耳闻,不过这是第一回来,刚踏进院子便被里头的建筑和景色惊艳。
这里的一切都与王宫的灰墙黑瓦显得格格不入。
渡仙楼的宫人并不多,打眼望去,整个院子里只有三两人穿梭其中,清澈的荷塘里枯败的荷叶并未破坏它的美,反而增添了些许苍凉萧索之色,偶尔闪现几尾游鱼,又让其多了几分生机。
穿过临水拱桥,褚越在白衣小童的引领下继续往前走。
“大人在观星台,将军请随我这边走。”
观星台在渡仙楼的最北边,褚越远远看见那耸立在萧瑟寒风中的楼台,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大冷的天在室外吃冷风不够,还得站那么高,多少有点儿毛病,褚越有些无语。
“将军请吧!”白衣小童将人引至观星台下,便垂首告退。
褚越抬头看着那高耸的台阶,终于还是耐下性子拾级而上。
终于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褚越在他身后叹口气:“我说你请人来做客能不能有点儿诚意?”
“做客?”容玉回身看他,“将军怕是误会了什么,请你来,是有事要交代。”
褚越:“……”
“过两天我准备出宫去一趟陌泽。”容玉的墨发在风中飞舞着,“王上在宫中我不放心,我打算让她在我离宫的这段时间住到宫外去,左右朝政不须她处理,不如让她换个环境好好养病。”
“你去陌泽做什么?你打算让她住去静山别院?”
静山别院是一座王家别院,先王在位时偶而会去小住一段时间。
容玉摇了摇头:“静山别院与在宫中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会在王甫和萧远的监视之中。”
“所以?”
“所以……我想让她住到将军的府上。”容玉看着他道。
褚越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片刻,这才确定他不是在说笑。
“怎么,你不愿意?”容玉见他不说话,皱着眉质问道。
“自然不是。”褚越道,“你让她住到定北将军府,王甫跟萧远能同意?”
“萧远不是跟你一头的吗?”容玉似笑非笑道,“由你监视王上的动向,他该不会反对。”
褚越看着他也笑了起来:“国师大人果然什么都能掐算出来啊!那王甫呢?”
这相当于把叶翎拱手让给了萧远,王甫是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我自有办法。”容玉道,“你只要保证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她便是。”
褚越越琢磨越觉得他这话不大对劲。
“你是她什么人啊?她需要你来托付?”
“在下乃瑶国国师,王上的一切在下都应该挂心并负起责任。”容玉瞥他一眼道。
褚越挑了挑眉:“行吧!不过,你还没说你去陌泽做什么?”
陌泽是个遍地沼泽、人迹罕至的地方,在那里随时会遇见毒蛇毒虫,以及剧毒的植物,与这些比起来,脚下常见的沼泽地都不算危险了。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怎么突然要去那种地方了?
“我去寻一味药,如果能找到,王上她……或许还有得救。”容玉居高临下遥望着层层宫墙。
容玉对叶翎的心思若说以前他只是朦朦胧胧有些猜测,那么现在就是十分肯定了。
看不出来这女人竟还有些蛊惑人心的魅力。
不过现在可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毕竟人也是为了救叶翎的命。
拈酸吃醋?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那个女人还没到能让他吃醋的程度吧!
“去陌泽路途遥远且危险,不若你将那味药告知与我,我派人去寻。”褚越说。
容玉摇头:“我说实话,这味药能被找到的机会很小,就算找到了,还需特殊的手法将其采摘,在入药之前都必须保证它是活着的,所以这趟必须我自己去。”
褚越沉默片刻:“那我派队人马护送大人吧!”
“不必了,你只管顾全王上便是。”容玉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心意。”
说完容玉便负手与他擦身而过,下了台阶下走去。
这一晚叶翎又是艰难入眠,尚未睡熟便被噩梦惊醒,火海冰窟交替在她身上施着酷刑。这个时候她有些开始想念那个男人的怀抱了。
昨晚似乎真的因为他在身边,她才睡了个安生觉。
浑浑噩噩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叶翎才堪堪睡去。
早上被容玉按时叫起来喝了药吃了饭没说上几句话便又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眼前这个情况。
“药喝完了,便收拾一下搬去我府里吧!”褚越说。
叶翎喝药的动作一顿:“搬去你府里?为什么?”
褚越看着她那呆愣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一颗米粉酥糖:“因为住到我府上,每次喝药都能有颗糖来解苦。”
“我说正经的。”说是这么说,糖还是被她迅速拿走并剥开喂进了嘴里。
“我也没说什么不正经的啊!”男人一脸无辜,“国师大人说你的病丝毫没有起色跟环境也有关系,这宫里处处死寂,你又一天到晚关在寝殿中,别说是本来身子骨就弱,是个健康的人也能被关出病来。”
叶翎含着糖,一边的脸颊鼓一个小小的包,看起来有几分俏皮:“道理我都懂,只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搬去宫外?还有王甫和萧远……他们又如何会同意?”
“国师大人的话谁敢忤逆?”褚越说,“不过我发现那个假正经唬起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今日下午容玉正式通知萧远和王甫,要将王上的住处搬去定北将军府,原因是王上的身体每况愈下,于是他夜观天象,天象告诉他王城中紫气蒸腾、生息最旺之地在定北将军府。一国之君承载着一个国家的命脉,只有王上病愈了,国运才会蒸蒸日上。
如他所料,萧远自然没有反对,而王甫即使不甘愿也被容玉那番话给堵住了由头,一个国家什么能比天子的龙体,国家的国运更重要的呢?
况且谁也不敢去质疑国师大人的话。
“可朝政大事又当如何?总不能是老夫与大将军脑袋一拍就决定的吧?”王甫说。
他这话实在是“客气”了,谁不知道三年期朝政大事都是他在把持,而那之后则变成么他和萧远二人一同执政。如今这般说,不过是怕叶翎脱离了自己视线。
容玉也知道王甫最在意的是什么,甜头还是要给一点的,于是他看向褚越,褚越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定北将军府的大门随时为而为敞开。”褚越道,那意思是,你们每天什么时候想来看这个傀儡都可以。
听到这儿,叶翎还是发现了其中的漏洞:“想让我养身体,为什么早早不让我出宫,偏偏是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