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叶翎醒来的时候,褚越已经不在了,估摸着是去上朝了。
虽然王上下落不明,但只要丞相还在,便会代为主持朝会。
既然无人管她,她也躺在床上懒得动,索性又睡了个回笼觉。
褚芸端着早饭站在床边,心情极为复杂地看着床上披头散发睡得正香的女人。
一边想上去把人掐死,一边想将她摇醒好好质问她,可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敢做。
大概是褚芸的目光过于热切,叶翎幽幽转醒:“呃……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啊?”
褚芸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谁敢打扰您睡觉啊,于公您是王上,于私……”
“于私如何?”见她不往下说了,叶翎起身拢好衣服继续追问。
褚芸看着她颈子上和肩上的红痕,只觉得呼吸不稳:“于私,是我哥哥的姘头,怎么着我都得尊重一下您不是?”
说着啪一声将手里的托盘仍在旁边的桌子上:“赶紧吃吧,吃了给你送药来。”
叶翎见她扭身走了,默默在嘴里咂摸着她的话。
姘头?啧,虽然难听了点儿,四舍五入的好像也没错。
叶翎苦笑一声,端起粥慢慢喝了起来。
褚越回来的时候,叶翎刚洗完澡一身轻松,还未来得及回密室,看见他忽然想起昨晚有事要问他。
“你昨晚穿着夜行衣究竟是去哪儿了?”
褚越毫不避讳,大喇喇在她面前开始宽衣解带。
“你、你你干什么,我问你正经事呢!”叶翎一看他这样,头都大了,瞬间脑补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男人一脸无辜看着她:“我换个衣服你这么大反应作甚?”
换衣服?
咳,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叶翎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换、换衣服啊,应该的,应该的。”
褚越一边换上常服一边走到她面前,暧昧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叶翎推着他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我问你呢,你昨晚到底是去哪儿了?”
“你这么聪明,猜猜看。”褚越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空了的碗盘和药盅。
叶翎沉思片刻:“丞相府?”
褚越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不愧是王上,一猜就中。”
“所以,看你这样子,应该有不小的收获吧?”
“起初,我在王甫的寝房发现了一块帕子,帕子看起来还挺新,一角绣着一朵玉兰花。”褚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道,“那只帕子摸起来像是丝绸面面料,却没丝绸摸上去那般顺滑,但比丝绸更加绵软。”
“宣国特有的棉绸?”叶翎问。
褚越点头:“是。”
帕子挺新,还是从宣国得来之物。
“我还打听到,宣国晋侯夫人的闺名,就叫玉兰。”
叶翎:“那这位晋侯夫人恐怕就是王甫当年在宣国的相好了!”
“只是,如今距王甫陪先王回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他们竟又旧情复燃了!”叶翎觉得又荒唐又好笑,“还挺感人。”
“不是旧情复燃,是一直藕断丝连。”褚越说。
叶翎震惊了:“……”
“还有更刺激的,”褚越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良久后才道,“晋王的儿子,是那位夫人跟咱们丞相的种!”
“……”这、这未免也太刺激了吧!
“真的?”不是她不信,是任谁听到这样离谱的事,都得下意识再问一遍。
“骗你作甚?”褚越道,“他书房里有个木匣子装的全是这些年他与那女人来往的信件,时间紧迫,我只是随意挑了几封扫了扫。不过孩子这件事王甫似乎也是近两年才知晓的。”
“没想到,他胃口还挺大……”叶翎讷讷道。
褚越看着她:“说来听听。”
“伏燕死了,宣国的储位很可能落在庆安公主或晋王头上,庆安公主虽为女流,但她的手腕和政治敏锐度丝毫不输男人,还有个十岁的儿子。丈夫早逝,也免了外戚坐大的隐患。”叶翎道,“而晋王则是宣国最看重的亲弟弟,王位由他继承也算名正言顺,如今的宣国便是他们两方角逐。晋王若是赢了此局,将来他做了王,他的儿子便是宣国的储君。”
褚越点头:“王甫这只老狐狸,想让自己的儿子将来坐宣国的王座,这边又借你操控着瑶国。龙延关、戊水、樗阳三地若真割给了宣国,瑶国便成了宣国到嘴的鸭子,想什么吃,只要张开嘴就成了。”
“届时若宣国吃下了瑶国,当今乱世,五国变四国,其中宣国便会成为地域最广人口最多的国家,如今表面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他甚至不只想吞下瑶国,或许是想一统天下。
叶朝带着一个红木匣子来到定北将军,给他引路的是遇安。
七彩野鸡看着前面那个瘦小单薄的背影,忽然开始感慨:“小兄弟今年多大了?”
“回公子,小人十七了。”遇安微微侧身回道,回完话,又继续领路往前走。
“叫什么名字?”叶朝又问。
“小人遇安,是小姐赐的名。”
“那你之前叫什么名字?”叶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就好像……就好像他们认识一般。
遇安摇了摇头:“遇安以前不过是个四处流浪的小叫花子,没有名字。”
“这样啊……”像他这样经常拿钱出来救济穷人的大善人,听到这种凄惨的身世,难免心生怜悯。
“对了,你这腿是……”叶朝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右腿。
遇安:“陈年旧伤,多谢公子关心。”
“哦!”叶朝怕自己戳了人家的伤心事,赶紧又道,“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遇见名医圣手,会好的。”
遇安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屋子:“那里就是将军的寝房了。”
“多谢。”叶朝朝他拱拱手。
“将军,叶先生来了。”唐煦在寝房外通禀道。
叶翎惊讶地看着褚越:“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了啊?”
“自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褚越起身。
“那我……要不要先回密室?”叶翎问。
褚越:“不必,你在里面不要出声便好。”
男人还未走到门口,叶朝便不请而入,自己推门进来了。
“怎么我来你府里还得走这一套七七八八的程序?”
褚越看着桌上的匣子:“这是什么东西?”
叶朝按住他试图打开盖子的手:“我这可都是压箱底的宝贝,今日全都继承给你,就是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闻言褚越嗤笑了一声,抽回手:“你当我是江湖侠客,拿钱办事的主?”
垂帘那头叶翎也好奇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她这个王叔父拿钱摆不平的?
“帮我找到我大侄儿,”叶朝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找到,我可以再给你加钱。”
褚越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你跟她……感情很好吗?”
看不太出来啊!
“你这话说的,那可是王兄的孩子,虽说懦弱无能了点儿,但也是血脉至亲,我这做叔父的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叶朝说。
叶翎听到他这话,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褚越看了一眼旁边的帘子,他知道叶翎在那边肯定都听见了:“那我得看看你的诚意了!”
他伸手把那匣子的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两摞书,目测一下得有个七八本。
“我跟你说,这可都是孤本,”叶朝一本本如数家珍,“这本‘绣帐野史’是洛十三的封笔之作,还有这个‘玉春楼’是当年瑶国第一画师阮蔚一生中唯一一本春宫图,千金难求啊!还有这个……”
“等等!”褚越忙将其打断,有些不自在朝垂帘那边看了一眼,皱眉问他,“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啊?”叶朝愣了愣,“上回不是你跟我讨论起闺房之乐……”
“闭嘴,我什么时候跟你讨论过那些……”褚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了,议和时间到来之前,一定帮你把人找到。”
“嗯嗯……”叶朝扒开他的手,“还有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放心吧!”
“说完了就赶紧走!”褚越边说边把人往外赶,深怕他又说出什么要命的话。
直到外面没声音了,叶翎这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那个匣子还在桌上放着。
没忍住好奇心,把书翻出来一看,叶翎整张脸唰地一下红了,这这这、这……
她没记错的话刚进宫没多长时间,宫中便有嬷嬷给了她许多这样的书,还说将来娶了王妃肯定用得上。
当时她年纪还小,第一次看到那些画面和文字描述的时候,那个冲击力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那些书大概都只翻了一次就被她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好看吗?”褚越一回来就看见她拿着书红着脸站在那儿。
叶翎吓得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啧,你没听你叔父说这些都是孤本,可别摔坏了。”褚越弯腰把书捡起来,还吹了吹上面的灰,这才又放回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