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泽从回忆里走出来,突然感受到一种无以复加的羞耻,像潮水一样快把自己淹没。
从自己被妈妈牵着手进入宋家的那一刻,宋启泽就被教育着自己要成为最优秀的人,自己一定要成为宋家的继承人。
在那个对什么都好奇都懵懂的年纪,宋启泽第一次看见了对自己影响颇深的人,那个,永远压自己一头,一见面就要被大人逼着牙牙学语的自己,叫哥哥的人。
那个要管他叫哥哥的人,那个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宋言煜。
人之初,性本善。彼时还算是婴幼儿时期的孩子,满脑子都是新奇的世界、男孩子的炫酷玩具、好吃的肉肉和小茶点、电视机里的有趣动画片。没有欲望、没有比拼、没有阴谋。
那个时候的宋言煜总是孤独地待在他妈妈的房间里,摆弄着母亲的遗物;或者小小的身体穿梭在母亲身前精心打理的花园里,照顾着母亲生前最爱的木槿花;又或者孤独地捧着鱼食,爬在花园的水池旁,看着母亲生前给自己买的一池子鱼。
宋启泽看着孤僻的宋言煜,这个哥哥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话,总是静静地待在一旁,对自己不理不睬。
可是母亲告诉自己,阿泽以后会是宋氏的继承人,会像慈祥的爷爷和严厉的爸爸一般,站在宋氏的顶端,过上和动画片里有超能力的英雄一样的生活。一样的被人敬仰,一样地呼风唤雨。
可是这个哥哥为什么从来不肯和自己说话,不肯像其他的哥哥一样把自己的玩具拿给我,不像家里的大人一样宠爱呵护自己,不像家里的帮佣一样听自己的话呢?
但当时的宋启泽除了不解以外,并不觉得有其他的不妥。他只需要在爷爷和妈妈的怀里窜来窜去,就可以得到所有的宠爱与关心。
直到宋启泽发现了那个总是一脸威严的父亲,总是一丝不苟的父亲,坐在宋言煜的房间里,帮宋言煜组装着当时最时兴的玩具,那个刚刚传入中国的最火的动画片,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具,那个妈妈告诉自己要过几天才会有的组装玩具。现在正被自己的父亲送给了那个从没注意过的哥哥。
从宋启泽记事起,这个被称作父亲的人,从来不会像别人的父亲一样,把自己举过头顶,或者陪着自己去打球,去玩男孩子的专属游戏,带给自己的只有严肃和冷漠。
也因为如此,宋启泽并不喜欢和父亲待在一起,只要和爷爷还有妈妈在一起就好了,他们从来都是温柔地对自己笑,才不会像个木头人一样冷漠地对自己。
可现在,他的父亲,坐在地上,带着一脸宠溺,看着宋言煜玩自己最想要的玩具。
那天的宋启泽跑到母亲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一天。 宋启泽抬起小小的头问韩丽艳:“妈妈,为什么爸爸从不像你一样亲亲我,也不给我买礼物。是小泽不乖吗?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
韩丽艳摸着宋启泽的头,狠戾地说到:“傻儿子,你很乖,是你爸爸被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迷住了心。”
宋启泽抬起头问到:“妈妈,什么是野种,哥哥不是你和爸爸生的孩子吗?”
韩丽艳生气地说到:“那个野种怎么会是我生的,小泽你记住只有你才是宋家唯一的孩子,只有你以后才能继承宋氏企业,宋言煜只是个野种,知道了吗?”
韩丽雅把宋启泽抱到腿上:“小泽,只要你一直好好努力,你爸爸就会只爱你,会抱着你举高高,只要你变成最优秀的,宋言煜就会被所有人抛弃。你就会踩在他身上,被所有人捧在手里。”
宋启泽似懂非懂地点头,眼里多了一份和韩丽艳一模一样的狠戾:“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让爸爸只喜欢我。”
也是从这天起,也不过八九岁的宋言煜,开始了被虐待的黑暗时期。
宋启泽知道宋言煜最宝贝的就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可是宋言煜的房间从来都是被锁上的,就连爷爷都没有他房间的钥匙。宋启泽想起宋言煜拥有的那套最新款玩具,还有父亲对他的宠溺,就气得痒痒。
终于在宋言煜去上学的某一天,宋启泽指手画脚地催促着家里的佣人,让他们把池塘里的鱼都抓起来,给自己刚刚养的猫“天天”当做食物。
但家里的玲姐是看着宋言煜长大的,当然知道夫人给宋言煜留下的这一池子鱼对宋言煜而言有多重要。玲姐对宋启泽说到:“小少爷你乖啊,这鱼是大少爷亲自喂养的,不能拿来喂猫的。”
宋启泽见玲姐不听自己的话,在花园里大声哭闹了起来,引起了韩丽艳的注意。
韩丽艳急急忙忙从客厅跑出来,看着宋启泽哭得小脸通红,听着宋启泽口齿不清的说了半天。而后,走上前狠狠地打了玲姐一巴掌:“小泽是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居然连小少爷的话都敢不听,你家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宋夫人。”
玲姐捂着脸泪目地说到:“可是这池子里的鱼是夫人给大少爷留下来的,大少爷平时很宝贵这些鱼,连喂食换水都是亲力亲为的,绝对不能拿去喂猫啊。”
韩丽艳听完反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大声说道:“什么夫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记住了吗?宋家只有我韩丽艳一个宋夫人。你既然那么关心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就去她坟前给她守墓吧,我宋家不需要你。“”
语罢就叫了自己的心腹,把玲姐赶了出去,那一池子的鱼也没能幸免。
放学回家的宋言煜看着狼藉的花园,还有地上被那只叫做天天的畜生撕咬过的痕迹。终于兜不住情绪,在花园里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这时宋言煜的父亲刚好下班回家,看到了花园里哭得歇斯底里的宋言煜。走过去抱起宋言煜,看着满地狼藉,轻声哄到:“怎么了小煜,有事和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