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赔偿方案。
对此,顾骄很委屈,敢怒不敢言似的嘟囔,小小声的,翻来覆去就是阿寒是个大坏蛋,自己爽过就不管了之类的。
瞥过来的眼神也十分哀怨,衬着本就有些红肿的眼眶,楚寒感觉自己是个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冰袋敷上顾骄的眼睛,然后飞快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顾骄的眼睛被遮住,感官就十分敏感,他的眼睑上冰凉冰凉的一片,脸上却触碰到谁温热的呼吸,唇上是短暂熟悉的柔软。
只要想到这人是楚寒,不管来几次,都还是太太太刺激了。
顾骄只觉得自己的脸又要烧着了,他嘤咛一声,正要娇弱地倒在楚寒肩膀上,鼻端就是一阵浓烈的焦糊味。
…好像真有什么玩意儿烧着了。
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响,一声女人的惊呼,厨房的门打开,从中腾出一阵发黑的浓烟。
“老汪,这锅有问题!它底掉了!”
“老汪!!”
邹月,曾经的影后,现在的汪导夫人,她挥着铲子冲出来,姿势仿若一只挥舞着钳子的大闸蟹。
但一看到客厅有人,她立刻降低音调,恢复了荧屏前一贯的端庄和美丽。
楚寒:“…邹老师,您好。”
邹月轻盈地走过来,仿佛走在美丽的花园里,她温柔地问:“小朋友好呀,怎么没走呀?”
又看到坐在沙发上伤了腿的顾骄,夸张地捂住嘴,“天哪,哪里来的小可怜儿。”
她的台词功底很好,故而这样说话,竟也不显得多么违和,像是真的看到路边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似的,眼里也流露出真挚的心疼。
顾骄从来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一把好手,何况邹月纵然人近中年,也掩不住昔年的美貌。
他飞快地委屈起来,“小可怜好痛痛,要呼呼。”
啊,又撒娇了。
顾骄撒娇是一把好手,他本来模样就显小,又生得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撒娇也不显得突兀,红红的眼角一垂,看人跟小孩儿似的,活像是受了千般万般的委屈,而你是他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邹月不知怎地,一时竟愣住了。
见邹月呆呆地站着,楚寒正准备说什么缓和一下尴尬,下一秒,便见邹月一把扔开铲子,冲到沙发前。
邹月:“哎呦我的宝儿,给你呼呼呼,怎么伤成这样了呀?叫医生了没有呀?”
突然就成了宝儿的顾骄委屈巴巴且十分适应,“荡秋千摔到了,嘤…”
邹月心疼万分:“不痛不痛了,姨姨明个儿就把那破秋千给拆了,给你呼呼哈乖宝。”
…
楚寒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扶额。
顾骄对待慈爱的长辈从来是无差别撒娇,但他万万没料到,邹影后竟然也吃这套,或者,是对小辈无差别宠爱的类型?
待汪成再从楼上下来,他放在桌上的宝贝摄影器材们全被卷巴卷巴堆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色的零嘴点心。
而他领回来的两个后生,腿瘸的那个靠在腿不瘸的那个身上,脸颊一鼓一鼓,正在接受自家爱妻的投喂。
汪成:“…”
发生了什么?
汪成纳闷地坐过去,咳一声,邹月没理他,汪成再咳一声,邹月还是没理他,倒是楚寒递过来一杯水。
汪成看着嘴里嘎嘣嘎嘣嘎嘣个不停的顾骄,咽了口水,“…月月,饭做好了吗?”
邹月继续将手里的糕点填在顾骄嘴里,“锅坏啦,你自己做吧,我要陪娇娇。”
汪成:“???”
他微笑地看向顾骄,顾骄没看他,于是他微笑地看向楚寒,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楚寒:“…”
楚寒想了想,说:“汪导,今天打扰您了,时候也不晚了,我就先带顾骄回去,过段时间再来拜访您。”
汪成欣慰地看他一眼,点头,“好…嗷!!”
汪成几乎要跳起来,这力道,他大腿肯定紫了!肯定紫了!
他深深地呼吸,笑,“…我是说,两位小友最好还是留下来吃午饭,邹老师亲自下毒…厨。”
最后邹月还是去做饭了,楚寒也被汪成劝去帮忙,他是这样跟邹月说的,“你不怕饿着我,就不怕饿着孩子吗?”
对此,孩子顾骄表示很害怕,但,他也没办法,唉,他无人抵挡的魅力,终究还是为他带来了灾难。
那两人一走,汪·灾难·成就盯着顾骄上上下下地打量,目光灼灼,像在看上称的猪肉。
顾骄害怕地把自己抱紧,艰难地咽下一口梨酥,“…汪导您、您别担心,我是邹老师注定得不到的男人…”
汪成微微一笑:“…小友真会开玩笑,但我看小友骨骼惊奇,绝非凡人,将来必成大器,不如…”
顾骄一愣,“我也觉得!”
汪成:“…”
顾骄还是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似乎希望他再夸自己几句。
脸皮如此之厚,看来自己没有找错人啊。
汪成决定直白点,他挂着慈祥的笑意,问:“…小友,你有梦想吗?”
顾骄:“…”
他果断扭开头,警察叔叔说过不能理传销窝的。
汪成:“小友不要怕嘛,叔叔是正经人。”
还不理人,汪成只好往顾骄旁边坐得近一点,再近一点,“你有梦想吗——梦想吗——想吗——吗——”
顾骄:“…啊啊啊啊!有!我有!我求您别用这个调调说话!”
汪成很满意,“好吧,小友,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顾骄沉吟道:“我的梦想啊…”
他以前的梦想是娶楚寒回家当媳妇,每天晚上能抱着楚寒入睡,每天早上能跟楚寒一起醒。
现在的话…他可能就一年不到的命,说梦想实在有点奢侈。
再想到梦里楚寒幸福的脸,顾骄突然就感觉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连脚踝好像都没有那么疼了。
顾骄摇头,低声说:“好吧,我没有梦想了。”
汪成正色道:“怎么能没有梦想呢,人没有梦想,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顾骄双眼湿润。
汪成又说:“不过梦想可以培养的,比如,你听过一首歌,叫逐梦演艺圈吗?”
顾骄仍沉浸在沮丧的情绪里,说:“没听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听…等等!”
这个潜台词不怎么含蓄啊!
顾骄惊喜地看向汪成,“您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是不是想问我要不要演戏啊?”
汪成点头,“是的呢,小友聪慧,如果你今天不同意的话,那我改天…”
顾骄一把握住汪成的手,感动万分,“同意!我想演戏!导演,我想演的!”
不愧是汪导。
多慈祥的老头…哦不,老爷爷啊。
你看他那睿智的发型,如此飘逸,看他的身形,彰显精华,看他的脸庞,藏满了阅历。
最重要的是,他有全天底下最独到的眼光!
这是他的伯乐!他的伯牙!
他能从自己英俊潇洒的外表和冰清玉洁的身体,看到自己的才华!
汪成费劲地把手抽出来,一脸孺子可教也,“好吧,看来不用改天了。”
在短短几个瞬间,顾骄已经想到他是如何走上人生巅峰,靠自己赚了多少钞票,然后如何跟他爹和他弟炫耀展示自己的绝世之才了。
当然,钱最后全都要给他亲爱的金丝雀雀。
或许楚寒就从此为他倾倒,他会说,顾骄,果然,我没有选错人。
那个劳什子总裁攻也许就没有然后了。
越想越高兴的顾骄乐出声来,“太有眼光了,真的太有眼光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有眼光的导演!”
汪成轻轻抚摸自己的长发,“不瞒你说,许多人这样夸过我。”
顾骄真诚地说:“我跟你赌五毛钱,你拍这部戏一定能得金鸡奖,金猫奖,金猴奖。”
汪成:“…小友,其实我们多赌一点,会更有说服力。”
顾骄点头,大手一挥,“那我们赌五百万!”
汪成试戏都没钱租场地,他郑重其事:“这也不妥,小友,我们一见如故,谈钱也太伤感情。”
顾骄更觉得汪成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他两眼放光,“对,不谈钱,我们一见如故,当结为异性兄弟!”
汪成:“…”
顾骄解释:“就那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呜呜呜!”
楚寒从后边捂住顾骄的嘴,熟悉清爽的香水味里裹挟着饭菜的香,“顾娇娇,今天第二次了,别让我听到你再提到这个词。”
顾骄点头:“…呜呜呜。”
一旁的汪成的语气越发和蔼可亲,“看来我找到了辞扬,也就找到林绛了。”
楚寒一时没听明白,只说:“汪导,您是找到演员了?恭喜您。”
汪成委婉地说:“同喜同喜。”
顾骄兴高采烈地拉下楚寒的手,大声炫耀道:“是我是我,阿寒,汪导说要让我拍戏,他让我演林绛呢!”
他看过几眼剧本的,楚寒演辞扬,那他能有好几场床戏。
但汪成却立刻否认:“唉,我可没说是让你演林绛啊。”
顾骄一愣:“…那是让我演谁啊,潘蒙?四光?”
故事里能叫的上名字的男性角色不多,除了两个男主也就这两个了。
可他不想演潘蒙,也不想演四光,前者是主角的兄弟,后者就是主角的好友。
而且后者跟主角有一些情感上的微末牵扯,他在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喜欢主角,但中学时跟家里搬到国外,回来后木已成舟,喜欢的人有了对象还得了病。
顾骄觉得,如果真的让他演这个,可能真的就是天意了吧,天意如此,他在戏里是个过客,在戏外还是个过客,不久的将来,他喜欢的人会遇到真正的良缘。
但还没来得及沮丧,就听汪成疑惑且理直气壮地说:“不明显吗?你是辞扬啊。”
不明显啊,非常不明显啊。
顾骄不可置信地看向汪成,他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怎么着也不像辞扬。
辞扬不应该是那种软绵绵很乖巧很乐观的小天使型受受吗?
看他英俊帅气的脸庞,他难道孔武有力地不明显吗?
最重要的是…
顾骄:“我演辞扬,谁演林绛啊?”
汪成微笑,“你猜?”
顾骄要哭了,“我不猜,我才不要跟别人亲亲,更不要那个啥…我只要跟楚寒…呜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又被楚寒重新捂住嘴,只能用眼睛疯狂表示他的不满和委屈。
顾骄想演戏,初衷就是想跟楚寒演小情侣,他也想跟楚寒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谈恋爱。
哪怕是假的,但好歹体验一下不是。
看小孩子又要嚎了,汪成“哎呀”一声,“我知道我知道嘛,小友不要急,你演辞扬,他演林绛,不就成了嘛。”
楚寒演林绛?
顾骄想了想,也成,“中中…呜呜!呜呜呜!”
楚寒把顾骄的嘴捂得更紧了。
汪成哈哈一笑,有点迫不及待地从身后掏出一张不知何时打印好的合同,“要是中,咱就签合同吧。”
顾骄啄木鸟附身,继续疯狂点头:“我…呜呜!”
楚寒摇头拒绝:“汪导,这件事还需要商量,顾骄不能演戏。”
顾骄又疯狂摇头,用眼神努力示意。
汪成整好以暇地瞧着,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怒,“那你可以演吗?”
楚寒话说得挺认真:“不管我能不能演,但是顾骄不可以。”
就在这时,顾骄猛地扒拉下楚寒的手,发出命运的呼喊:“哥哥可以!弟弟也可以!”
楚寒:“…”
汪成:“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