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橙呼吸瞬间停滞了,就连心脏好像都跟着傅司宴后缩的动作一起缩了缩——又酸又麻又涩,还有小针扎似的疼。
深深吸口气,江明橙终于重整心神,看向使劲儿往角落里缩的人,有些懊恼的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她以为他是故意耍小情绪不理她,所以刚刚才会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结果却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道完歉,江明橙便用手摸着座椅小幅度地往傅司宴身边挪了挪。
而傅司宴看见她默默靠近他的动作,刚刚黯淡下去的狗狗眼,瞬间便很没出息地闪烁起星星。
但江明橙怕靠太近吓到他,只挪了一点距离便停了下来。
她试探着重新和傅司宴展开话题:“所以,你是希望我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经历恋爱、经历求婚,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和你结婚是吗?”
傅司宴低垂着眼,闷声:“嗯。”
江明橙抿抿唇,思索着要怎么跟他说她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谢谢你为我着想,嗯……你刚刚说你做了对男女关系的研究对不对?那、在你研究过的案例里有没有先婚后爱这一项?”
先婚、后爱?
傅司宴脑中慢慢闪过这两个词,他知道男女双方培养感情的过程可以被称之为恋爱。
那么“先婚、后爱”……他想着微微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向江明橙:“是先结婚、然后再培养感情的意思吗?”
“嗯嗯!”见他理解,江明橙立即眼神亮亮地点头说:“现在很多夫妻在结婚前未必就有很深厚的感情,有不少都是在结婚以后一起经历过生活或者工作中的大事小事,彼此之间的牵绊才会越来越深,感情也才会越来越好。”
话落,她一脸期待地盯着傅司宴看。
而傅司宴理解这段话需要一些时间,车里忽然奇怪的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车外阳光高照。
司教授早在傅司宴刚开口叫住江明橙时便及时又机智的下了车,把空间留给两个小孩,这会儿她正双臂环胸倚着车门,静静等着。
她对他们结婚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但以后要相处一辈子的毕竟是他们两个人,那么最终做出要不要领证的这一决定的人,也理应是他们。
车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忽然停止,司教授推推鼻梁上的墨镜,侧眸往两边后车门看了一眼——俩小孩谈完了吗?
车内,傅司宴脑中一点点过完江明橙那番话后,眼中若隐若现的星光终于稳稳亮起:“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江明橙毫不犹豫的回答,眼中的兴奋之情简直像一只哄骗单纯小红帽的大灰狼:“所以我们今天领证是完全可以、也完全符合普通人标准的。”
可她没想到明明傅司宴一副看起来比小红帽还好骗的模样,在这个问题上他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他像是不解的蹙了蹙眉,问:“可、感情不深厚、也还是要互相有感情的对吗?”
江明橙点点下巴:“对啊。”
——下一秒忽然顿住。
对啊,要有感情的,而且还是要互相有感情。
她想得一支是自己不在意和傅司宴有没有感情基础,却没想过傅司宴会在意……微微沉默一瞬,江明橙脑门儿忽然凉飕飕的,并且感觉自己被傅司宴上了一堂课。
半晌,江明橙看着傅司宴,神情有些认真、有些沉重、还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你是……因为和我还没有感情基础才不想领证的吗?”
快速说完后她飞快垂下脑袋,满眼尴尬地盯向脚趾。
或许是因为太过尴尬,江明橙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特别漫长,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都没等到傅司宴开口回答。
可这种时候,不说话就是一种回答了。
江明橙双颊渐渐发烫,咬咬牙抬起头尬笑一声:“好的,你不用说了我懂了,我、我这就去和司教授说今天不领证了。”——然后立马背过身,捂着胸口对车窗长长喘口气。
等脸皮没那么烫了,江明橙车门下车,而当她“嘭”一声关上车门时,那边傅司宴刚刚着急的说出“不是”两个字。
但江明橙没听到,傅司宴看着她站在车外的身影慢慢急红了脸……
*
看见只有江明橙一个人下车,司教授便懂了两个年轻人的决定。
因此当小姑娘绕过车尾走到她跟前时,司教授摘下墨镜,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小宴固执、不好劝,不过我看得出来,小宴是很喜欢你的。”
“明橙,再给他一些时间好吗?”
见司教授安慰她,江明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教授,其实我知道的,他那些话是在为我考虑。”
“而且是我太着急了,我应该和他好好相处,等他能接受我的时候再来和他领证。”
听着这番话,司教授忍不住再次感叹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两个要建立亲密关系的男女之间能互相理解是一件极重要的事。
尤其是小宴,他很多时候的所作所为和他心里所想往往有很大的区别,如果不能理解他的真实意图,两个人一定会产生很多矛盾。
司教授越看江明橙越满意,忍不住就又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目光温柔:“先上车和小宴等会儿,我去见一面林局,回来就带你们回家。”
江明橙点点头:“嗯,好的。”
说完转身往回走,没想到刚往前迈一步,后车门却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一只骨节分明却颤抖的手最先从车中探出来。
江明橙不禁后退半步,然后便看见“哪怕穿着最普通款式白衬衫却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傅司宴……红着脖子红着脸下了车?
江明橙瞬间叫他吓一跳:“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司教授闻声走来,见状心头不禁一跳,小宴这模样看着像是病发前兆,顿时急说:“明橙,我们要尽快带小宴回去。”
江明橙忙应:“好——”
不料傅司宴的话音却与她同时响起:“领、领证。”
他说话时双手颤抖着握起,喘息声听着有些大又有些压抑,好像是知道自己要冷静、要控制情绪,却效果甚微。
江明橙一顿,不知所措的手缓缓移到他手边,想握住他的手却又不太敢碰——傅司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贸然碰他会不会让他更难受?
旁边司教授却是一愣,小宴急成这样难道只是为了说这句话?不是因为病发?
她顿了顿,看着刚从后备箱药箱中拿出的镇定剂……慢慢把它放了回去。
江明橙终于碰到傅司宴手背上的一点皮肤,见他虽然在颤抖但并没有躲避,她的胆子大了大,慢慢握住他的手背,温声:“你的意思……是说愿意和我去领证吗?”
“嗯——!”傅司宴重重咬着这一个字,还连点了三次头。
江明橙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但她知道这时候不适合追问。
“好。”她眼睛坚定的望着傅司宴,握着他手背的手更紧了些,似乎是想给他一些力量。
片刻后,傅司宴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慢慢恢复平稳,脖子上的红也渐渐消退,只有那张俊脸还红扑扑地冒着汗。
司教授轻阖上药箱和后备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据她这个老妈所知——
就算小宴只是单纯的情绪激动,以前也没这么快就平静下来过。
这才多久?有两分钟?以前至少都要耐心陪小宴半个小时,他才能冷静下来。
*
“咣”一声响,钢印戳下。
再看着工作人员在红本本上面按下公章,江明橙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奇怪怪的感受……从今以后,她就和傅司宴是一家人了吗?
她捏了捏手里破旧有些破旧的户口本,回头去换户口本的话,她的婚姻状况也会变成已婚了吧。
司教授在外面和林局寒暄完后,便敲门走进房间:“办完了吗?”
江明橙转头说:“马上就好。”
工作人员正好这时把两个红本本递给他们:“好了。”
江明橙闻声回过身来接,不想傅司宴却已经恭谨伸出双手接住红本本,并且乖声乖气的说着“谢谢”。
江明橙:“……”
这反应速度怎么突然比她还快?
正发着懵,傅司宴又捧着红本本转向她,狗狗眼一闪一闪,语气正正经经的解释:“在盖章的时候、我就准备好接它们了。”
“嗷,这样。”江明橙没多想,从他手里拿过一个红本本:“结婚证是要一人一个的。”
司教授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顿时笑着升起颧骨,正打算喊他们,口袋里属于医院来电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笑意一敛,司教授神色严肃地退出去接通电话:“喂……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看向走出房门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一丝歉然的笑:“抱歉,我又得回医院一趟,让王贵送你们回去好吗?”
王贵这会儿正在走廊里等着。
江明橙刚才也见过他,是一个身材很魁梧壮硕的中年人,如果不是司教授说他是傅伯伯的司机,她可能会以为他是一名保镖。
“好,您去吧。”
上午江明橙借助ipad这个工具了解了一下司教授,她是霖城市最好私立医院的副院长,同时还是那家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工作肯定很忙。
不过她理解,傅司宴好像却不太理解——听到司教授要走,他竟偏过头不看她。
这是闹什么脾气呢?江明橙不禁瞪圆眼睛,伸手扯扯他袖口,示意他好好跟司教授道别。
“随他吧。“司教授却朝她摇摇头,无奈轻笑一声,然后转过身沉呼出一口气。
不料她刚抬脚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听起来不太情愿的——“路上、小心”。
司教授身形微顿:“……嗯,乖。”
老母亲说完强忍着鼻头酸意,脚步匆匆地赶去医院。
所以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傅司宴后脚便侧身举起红本本看向江明橙,邀功似的:“老婆,我、我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