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迷你车—minicar

我是一辆迷你车。整体碧绿色的外车壳,只有引擎盖是黑色的,可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形容成了黑绿色相间的迷你车。这样的颜色是我与生俱来的,从工厂的生产线上我被完成组装后就被喷涂上了这样的颜色,那天开始我也算是正式地诞生了。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是一辆迷你车怎么会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其实这世间的万物都是有意识的。只不过因为和那些自称人类的我的制造者通常所理解的生命形式不同,所以他们根本无法读取我所想之事。

不过正巧,既然你可以明白我的想法就听听我的故事吧。

我在诞生后不久就和一起从工厂制造出来的迷你车们拉上了一辆巨大的货车。在经过了几天的行程后,与我一起从工厂出发的迷你车兄弟们都在途中不同的车辆销售店被运下了货车,只有我与货车一同到了最后终点的车辆销售店中。

到达车辆销售店的第二天早晨,一位年轻的男性与销售人员来到了我的面前。那个年轻男性像是买下了我的主人的样子,他对我看上去很满意。在从外到内地检查了我的全车后便对销售人员握手感谢,然后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启动我的钥匙。

被钥匙点起了发动机后,那是我被制造出来以后第一次那么地有活力。当时的我已经迫不及地迎接来我的第一次奔跑了,对未知的道路的那种期待。然而年轻的男性驾驶着我并没有立刻跑到城市的道路上,而是开到了车辆检测所中。

车辆检测所中,那些人用机器检测了我的所有基本的数据。上一次做这样的检测还是从迷你车的生产线上下来的时候,貌似是确认我作为出厂车辆是不是一辆合格品。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是为了检查我是否符合挂牌上路的标准。通过了车辆检测所的检测后,我的车头车尾被用螺丝钉装上了专门属于我的车牌,这样我就可以正式地开到城市的道路上奔跑了。

年轻的男性在我装上车牌后,也正式地将我开回了他的家中。他的家有着相当大的庭院,就在庭院的樱花树旁边,他为我准备了我专属的停车位。这家人看上去是很有钱的样子啊,看上去是会把我照顾地漂漂亮亮的一家人。

年轻的女性从庭院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应该是年轻男性的妻子吧。女性的身旁两个孩子从里屋爬了出来抓着她的脚踝趴伏在地上看着我的方向。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车辆,这两个人类幼子看上去对我有一些恐惧。不过这对年轻的夫妇很快抱起了他们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放在了我的后座上。

可能是觉得我后座那柔软的座椅很舒服吧,两个原本对我有着戒心的小鬼很快就把我的后座当成了蹦床的样子,不断用他们的小拳头捶打着后座的座椅。那样的力度一点都不痛,他们也像是对我很中意,把我当成了一个巨大的玩具,摆弄起了后座的车窗,但很快就被年轻的男性给阻止了。毕竟我还是一辆新车,要是开回家第一天就被孩子玩坏了车窗,买下我的这家人会很苦恼的吧。

就这样我作为这家的代步车辆陪着他们度过了几年的时光,期间或许是嫌弃我的性能不够好。买下我的男性还偷偷带我去了车辆的修理工厂为我换上了不少原本不属于我的零件。我的性能一下子就有了质的飞越,奔驰的速度也远远快过了我刚从车辆销售店刚出来那时。作为车子能这样狂奔我很开心。

这家人的孩子很快得到了上学的年纪,天气糟糕的时候偶尔要用我接送这两位小主人上下学堂可成了这家女主人的工作之一。突然有一天乘坐我的孩子变成了三人,一位与小主人们年纪相仿小姑娘来到了这个家中,第一次坐上我时她像是有些害怕,应该是到了新的环境有些陌生吧。如果我的想法她可以理解的话,我真想告诉她不用害怕,这家人是挺不错的好人。但其实也不用我太操心,短短一年后那个小姑娘就很好地融入了这个家中。

在这个家中除了平时的要载着这家的男女主人出门以外,他们也是把我用得物尽极致。原本被设计出来只是代步轿车的我,偶尔也会兼职这家的货车运载很多的货物。虽然货物不算沉重,但每次运货的时间倒是挺规律的。每个月月初的双休日,这家的主人都会带着家里三个孩子一同去户外的场地中。

他们在户外场地的那段时间,我就静静地呆在场地附近的停车场里。不管风吹日晒,他们一家一直有这样的习惯。我也不清楚他们在户外的场地中做什么。只是经常看他们都是一副斗志满满地样子下车,然后回来时又是有说有笑的。果然户外很不错哪,如果可以的话,在我超过车辆的使用年限之前,我也希望可以到户外多跑跑。只不过我在这个家里真的只是代步车,到户外的场地来已经是我记忆中最远他们行驶的路程了。我生涯中性能最好的那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来到这个家中有十余年之久了,对于车辆来说我已经算是高龄了。与我同时出厂的车辆们,偶尔会在商场的停车场中遇到。它们几年前就有一些破烂不堪了,性能也已经差劲到了极致。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他们出现,或许是已经被送到了废旧车辆的回收所里结束了它们作为车辆的生涯了吧。

我是幸运的可以到来到这家人的家里。当年买下我的那位年轻男性现在也已经变成了中年的老大叔了,他的那对双胞胎的孩子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还没我车上一张座椅那么大,也变成了成年的帅哥靓妹了。不过买下我的主人对我的心从来没有因为我车龄的增长而变质。这么多年下来,我车子上的部件只要有问题他都会及时带我去修理厂维护。每年的保养也是定期不差一次的对我进行维护。再加上我又很少跑长途的距离,说是有十多年车龄的我,实质上也就只有刚刚十年的损耗程度吧。

当然货车的工作依然进行着,有一日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来,只是家中的男女主人坐上了我。然后我们到了一间商店前,两人下车后与店内的老板一番攀谈,接着老板就指了指放在店内地上的三个木箱子。我的男女主人就这样把那三个箱子抬到了我的后备箱中。

说实话这次的箱子比他们每个月月初要放在我后备箱里的物件虽然是同样的东西,可确实是重上不少。这箱子里装着的三个家伙也挺期待着被他们第一位主人从箱子中取出的样子。因为我们都是是金属制的物体,所以我能理解懂它们在想什么。一路上我告诉了它们关于这家人的这些那些,这也是他们想了解的。他们跟我说,最不期望的事情就是制造出来后流落到不会使用它们的人手上。与其被粗暴对待或是挂在墙上,它们宁可故障频出,让失格的主人尽快抛弃它们。说起这些家伙的数量,我很快就联想到了它们之后要面对的主人会是谁。

果不其然装在我车后备箱中那三个箱子中,那些被称为枪械的家伙就是为了给家中的三个孩子准备的。他们已经成年了,其实已经不能再叫他们孩子了。那三把枪械就是分别送给他们的成人礼物。我原来在这个家里已经呆了那么久了嘛。

成年的三个小鬼,在这之后也试着学着驾驶起了我。不过也仅仅是局限在家中的院子里练习倒库移库这些基础的驾驶方式。正式地要驾驶我去道路上狂奔,还得等他们三个考出驾驶证才行,那是成为车辆驾驶员上路必须有的东西。不过有我那么无私地奉献给他们练习,我想他们很快就能考出来的吧。也算是快要进入废弃车辆回收所的我可以为他们做的最后一点事了吧。

不过车辆驾驶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平时家中看起来最吊儿郎当地男生倒是最先考出了车辆驾驶证的资格。成了这个家中第三个可以驾驶我出门的人,但或许我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可被他驾驶着奔驰在道路上了吧。

“爸妈,我想出门旅行。想去看看这个世界。”

这是在考出驾驶证后的第一个元旦新年,家里男生那小子与他父母的对话。看来成年了的他是想早点脱离父母的约束了。这个家里最终还是迎来了这样的日子,听其他的车子说这是这些有着被称为生命的生物必然会经历的。年幼的幼子成长后离开家庭,与人生的另一半组成新的家庭,在新家庭中再诞下年幼的幼子,这样周而复始的轮回。这样的轮回,作为没有生命的我们是体会不到的,我们的一生只有从工厂的生产线上下来,为人类经历过短暂的一生,最后融化在回收所的大熔炉之中,等待那些熔锻出来的新的金属材料再次组成与现在的我们毫无关系的新的身躯。

旅行吗?这也是我从生产线上下来时期待着的事情,只不过看上去已经与我无缘了。等这家的小男生旅行回来,我估计早就被送到车辆回收所里去了。

“因为要出去旅行,所以我想开家里的迷你车出门。”

我没有听错吧,刚才他是不是提到我了。他要开我出门干什么?

“可以,没有问题。但你得把乌拉拉带上,不然借车的事情也就免谈了。”

“一定要带上乌拉拉吗?”

“是啊,她也很期待出门旅行的样子。你们两个一起出门刚好路上可以有个照应。”

“真是麻烦啊……”

“那么把车子借给你开,我也觉得好麻烦。”

他们好像真的是在商量我能不能一起去旅行的事情。喂小鬼,我是无所谓的。你们一个人两个人开着我去旅行都可以,你前往不要因为多带一个人觉得麻烦啊。

“好了,我知道了啦。我带乌拉拉去还不行嘛。”

他答应了,他答应了。家里的女主人把我的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上。太好了看来可以跟他一起去旅行了。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去加个油做个保养什么的。为这个家服务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在我车辆生涯的最后时光,我还能出一趟远门出去旅行。我等了这个机会十多年了,十多年我终于可以出远门了。

没过几天我的小主人就准备万全驾驶着我载着之前说起过是后来才来这个家里的小姑娘一起同踏上了出门旅行的路途。不过他们出门要带的东西可真多啊,还真是把我当成了小货车一样使了啊。不光后备箱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行李,原本可以勉强坐下三人的后座,现在也只留出了一半的位置,另一半也是堆放着他们的行李。

这家伙虽然说让我有机会可以跑远门我是很感激,但对我的使用可比他的父母过分多了。

我只是一辆普通的迷你车,却被我家的小主人开出了装甲车意味的感觉。出门在外我本以为可以好好地轻松享受一下周围的光景,载着他们悠闲地沿着郊区的小路去到那些风景名胜的度假区。可事实却是他从来就不顾及我的性能能不能做到一些事。直接开着我渡过只有我半个车轮那么深的小溪,用我拖拽着装有沉重货物的板车,与比我性能好上几倍的跑车在山路上狂飙等等这些。最过分地还是他居然用我作为枪战的掩体,他们两人躲在我车身的另一边任凭那些坏人拿着枪,往我身上招呼子弹,当然事后我可是被拖车带去了修理厂更换维修了损坏的零件。

他们也倒是清楚一下,要是没有了我,他们在这异国他乡可就寸步难行的事实啊。是谁带他们离开家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是我。又是谁明明清楚自己的载重量已经快超标了,还拼了老命地帮他们扛了那么多东西出来旅行,还是我。要是我真的到了使用年限,在这种地方趴窝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回去。

虽然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我还是坚持着陪伴着他们继续旅行。我知道他们需要我,他们需要我带他们回家。但我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毕竟我从生产线上出来已经有二十年了。就算之前保养的再好,行驶的里程再少,也逃不过我已经老化的事实。

不时地会抛锚在半路,给他们的旅行造成了困难。小主人对我也是费尽了心思,当我不能移动时,他总是想法凑够我的维修费用。就算只是应急的修理,只要能让我动起来,他都会想办法筹到钱。他自己出来旅行时都没准备多少的经费,几乎在我身上就用掉了一半多。对于这点我还真是惭愧,我貌似比人还要麻烦上不少啊。

陪伴了他们进行了三年的旅行,可能也是意识到我的年限快到了经不起折腾了。他们两人结束了旅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旅行的终点可能就是两人成为夫妻的那个被雪山环绕的国家,但对我来说这还不是我们旅行的终点。只有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家中,我们的旅行才能算顺利地结束。

回家的路可比我们出发时好走上许多,这一路上都是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的。这太棒了,没想到我还能在这样的道路上全力奔跑。我享受着在高速上奔跑,风儿从我身边吹过的那种感觉。我清楚这是我生涯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这样的机会狂奔了。等到回去之后我又只能呆在那个种着樱花树的庭院中了,再也没有这样出来的机会了。就这样等着哪一天他们将我送去报废车辆的回收所中。

不过我还算是比较争气的,在奔走了几周的日夜后。我终于载着他们回到了久违离开的家里。他们的旅行结束了,一家人为了团聚而在一起庆祝着。没有人在这归来的夜晚想起我来,我是载着他们完成这段旅行的功臣。这样的感觉总有些寂寞啊。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但是这家人却没有像我想像中那样把我给就这样抛弃了。旅行回来后的日子,我依然是他们一家的代步车。虽说不能再像之前旅行的日子那样在国外的道路上奔驰,见到那些我曾梦想见到的街景。但作为最后的日子呆在这个我辛勤奔波了一辈子的城市里或许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只是短短离开了三年,城市里很多道路已经不是我熟悉的样子。有更多的新建设的道路,我也想开到那上头去跑跑,但毕竟还是因为不顺路的关系,这样的机会就一直没有。

“喂,乌拉拉你有没有觉得车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嗯,要不我们现在路边把它停下里看看吧。”

“诶呀,完全打不着火了呐。”

“又是发生了什么故障吗?”

“看来需要叫拖车来才行了。要不我叫一辆出租车带你去医院产检吧,一会我先叫老姐在医院陪你,我等车子拖走后就来。”

“也只好这样了。”

不是吧,请不要这样。我还可以跑起来的,我没有故障。只是……只是……为什么就是发动不起来,引擎你倒是工作啊。

“真的已经无法维修了吗?”

“是的,先生。您家这辆迷你车的维修配件说实话几年前就已经停产了。那么多年过去已经订不到货了,而且就算能订到也要花上不少的价钱。不如乘着现在不能开了报废换辆新车更合算了。”

“是这样嘛……”

当你将我从车辆销售店里开来的男子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我,他抚摸着我车身上的伤痕。那是我为他这个家服务了二十余年历史的见证,我像是他的第一辆车,他可能舍不得就这样跟我告别吧。但我已经无法继续奔驰了,再怎样依依不舍最终也会迎来分别的那一天。

我被装上了拖车,这感觉有点像我刚从修理厂出来那时一样。因为无法在街上开动只能搭乘在这样的大拖车上来移动。看着街道上熟悉的风景我有一点想落泪,然而事实漏出的却是我车内的机油,我浑身上下的配件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就算还有修好的希望,继续勉强下去也只有可能在半路解体的危险。我不想让我的主人承担这样的风险,或许他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才决定将我送去回收所报废的。

与回收所其他的车辆残骸静静地在停放区等候了一夜,这一夜我与其他的车辆聊了很多。他们有些事因为车祸后无法修复被送来这里的,也有的像是出租车那样的车辆才开了短短五六年却有了十多年一般的损耗才报废的。当他们问起我的车龄时,我告诉他们我已经跑了二十多年了他们还有些不相信。在这里除了我,行驶年数最高的家伙也才只有十多年的车龄。对我来说完全是小鬼头一样的存在。这也是我最后一晚可以聊得那么开心了,等明天天一亮,我就要被拆解,然后被送进炼钢厂的熔炉里了。

“不好意思,车上这个收音机可以给我留作纪念吗?我当时为了给这个车改这个收音机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这个啊,没事。对我们来说反正不值钱,留着用也没用,你拿回去吧。”

“好的,谢谢。”

那一家人到了回收所来送了我最后一程,我在他们的面前被机械拆解,然后压成了金属的方块堆在废弃的金属材料区块等待着炼钢厂来回收。不过我的主人至少还拿走了我的收音机,虽然不是原厂带来的配件,但也算是我在这个家中存在过的证明,希望可以留下一点关于我的回忆吧……

年末的时候,这个家里来了一辆新的汽车。与我不同,这是一辆大SUV车。是为了应对家里新的家人才准备那么大的车的吧。这个家里有了新生的孩子,家里双胞胎的姐姐也准备在明年结婚。真是可喜可贺啊。

新来的小子貌似注意到了我,事实上是注意到了收音机的我。收音机还留着我一部分的回忆。当他询问我是什么来头时,我只是告诉他,我原本是一辆迷你车,想不想听听我在这个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