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勋恶狠狠地转动了几下门把手,无果,黑着脸从垃圾桶里掏出了文件,一脸嫌弃地掸掉了上面的瓜子壳。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见她正睡着,只是一张白色的小脸上泪痕婉然,凝着眉,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将暖手袋插上电,热可可放在床头。然后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又执起她一只手,裹进自己的手里。
暖手袋片刻后就暖了,他将暖手袋塞进被子里,又把她另一只手放在覆盖了绒毛的那一面,然后替她仔细地掖好被角。
她睡得很浅,此时已幽幽转醒,看见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月光下的她,一双大眼睛明如秋水,菱形的嘴唇花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灵动美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又像月下枝头上盈盈的梨花。
他的心突然柔软起来。
温柔?贴心?他耳边响起了赵明诚先前的提点。
……
叶微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穆天勋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安静地坐到一边看他的文件。
叶微尘觉得后背上贴着一个在微微发热的东西,于是偷偷伸手捉到眼前。
那是一个熊本熊形状的暖手袋,大熊咧着嘴,造型很是喜感。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暖手袋,慢慢把手放了进去,暖意从指尖和手掌传遍全身,浓烈的困意袭来,她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却看见穆天勋睡在她的枕边。
静静睡着的他,孩童一般无害,睫毛又长又翘,娃娃一样,鼻子英挺,嘴唇虽薄但胜在形状极好,脸型棱角分明如希腊雕像。
摇了摇头,不去看他,一阵尿意袭来,她下床上了个厕所,出来时却看见穆天勋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神有些迷离。
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躺回床上,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穆天勋心头一抽,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想了想走出了病房。
十分钟以后他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到了病房里。
见她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将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和可可放到她床头,拿起文件又离开了。
听了半天发现没有动静,她起身望着窗外。
太阳悬在澄澈的天空中,将天边的云彩染成极淡的金色,几只鸟从天边飞过,像几叶小舟从湖面上飘过。她突然很羡慕窗外的小鸟,虽然要独自面对冬日的严寒,但胜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护士一大早查房,见她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很是热情地和她搭话,“叶小姐,你男朋友真是好贴心,整晚整晚的陪你,还给你送爱心早餐。”
叶微尘心头一恸,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愣住,气氛有些尴尬。
她看叶微尘一脸冷淡,完全不想继续聊的样子,也就识趣地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护士收拾搭理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她突然开口问道。
“其实你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位先生坚持要让你住一个礼拜。”护士有些为难地朝她笑了笑。
她点点头,又问,“你们这里可以订餐吗?”
“可以。”
“那我帮我订一份吧。”
“好的”,护士边换床单被罩边答道。
“谢谢。”
护士笑笑,“应该的”,抱着换下的床单被罩就出去了。
她将粥和可可放到一边,自己出门买了面包和花生酱。
吃完饭,编辑又打电话来催稿,她才想起来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抚着有些胀痛的额角,打开电脑开始码字。
中午,穆天勋提着精致的盒饭进来,却见她已经坐在床上开始吃了起来。
叶微尘听到响动也不抬头,自顾自吃完了,拿着饭盒进了卫生间冲洗,回来后眼睛瞟都不瞟他一眼就又躺回了床上看书。
才看没多久,叶茜又急匆匆地闯进病房,乍一看见穆天勋,她理了理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叶微尘问道,“怎么了?”
“爸爸那里出事了。”
“什么?”叶微尘变了脸色,穿着拖鞋一路狂奔。
到了父亲病房,却看见后母正在和护士长吵架。
“你们医院怎么可以这么见死不救,不就是拖几天再交钱么?”王芸站在房门口,一脸鄙夷地道。
护士长蹙着眉,很是为难地道,“我们这里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果每个病人都拖欠费用,医院还要不要运转下去了?”
“我们没钱!”王芸依然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今天就得收拾病床”,护士长淡淡道,这种拖欠费用的人她见得多了,“外面还有很多重症患者提前交了费用,排着队等办入院手续。”
“你这是在赶我们走了?”王芸声线蓦地提高,“你们怎么能这么草菅人命?!”
此时围观的病患越来越多,一时间人群已经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叶微尘顾及不了太多,心焦地直接上前问道,“请问还差多少钱?”
护士长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100万,你是病人家属?这钱真的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时旁边有个小护士认出了叶微尘,嘀咕道,“她不就是那个明明没病还要住VIP加护病房的人嘛。”
此言一出,群情愤慨。
“哎呀,现在的人,良心都坏掉了,自己那么有钱烧着玩,老父亲生病倒是不肯拿钱出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
叶茜乐得看她被围攻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姐姐,你念在父亲养育之恩,就借点钱出来吧,到时候我们不会不还给你的。”
……
这时旁边已经有吃瓜群众在拍照发朋友圈了——无良黑心女儿,没病住VIP加护,却不给重病老父亲交医药费。
住院后生活无聊的病人们哪里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八卦机会,一致抨击叶微尘,黑心无良,天理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