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恩·萨尔菲德站在沙盘前发呆,他在等待前方战场传来的结果。女王陛下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他没有被关入灰塔的消息了,他有些不安,虽然这些年很多人都簇拥着他,说女王陛下缺乏男人特有的勇武果断,只有他才能成为“荣耀圣维亚”实至名归受人拥戴的统治者,但是没有人知晓,在身为女王的母亲面前他的表现十分怯弱,总担心又办错了什么事,得来一顿严肃不满的训斥。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母亲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孩子。
“皇宫有派人来过吗?”弗恩皇子走出碉堡。
“没有,殿下,没有任何来过。”守在外面的士兵回答得铿将有力。
“他们还没有将奴隶场的局势完全控制住吗?”弗恩的心情焦躁,走回碉堡里,绕着沙盘踱步。
“很抱歉,殿下,前面还没有消息传来回来。”守城军官谨慎措辞,“那些亚兽人估计正在负隅顽抗。”
“他们有多少人?既然能够悄无声息来到灰墙底下袭击,那说明他们的人数少得可怜。”弗恩望着沙盘上模拟出来的包围图,“为了这些烦人的跳蚤,我们召集了魔法师,还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是亚兽人太狡猾了,而且他们的行动力以及持久力都远超过我们。”
“这都是借口。就算最后胜利了,也不值得被褒奖。”弗恩低垂下头,他忽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的小骚乱,那时或许就应该听卡列的。
他现在做得这些,怕是依旧无法挽回自己在母亲心中的评价。
怎么办?他真的会一辈子被遗忘在灰塔里吗?
恍惚之中,弗恩忽然想起在私铸金币事发前,有一名名老贵族曾经向他演示过的逼宫方案。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这个刹时,雷鸣轰响震耳,枝丫般的雷电从窗外闪过,弗恩视野里猛得一片亮白。没有任何的征兆,春天的第一场雨就这样到来了。
“真是糟糕的预感。”弗恩的脸色有些泛白,他绝对不是个有足够魄力的人。
有的事仅仅想想,就足以让他全身战栗了。
***
灰墙外,奴隶场。
“队长说在他发出进攻信号前,所有人必须守卫住这幢建筑,抵御搜捕队接下来的进攻。”华德脸色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同伴们。
“抵御进攻?我们不是要撤退吗?”有人发问。
“凯森临走之前是这样命令的。”华德说。
“队……他去哪里了?这个时候。”华纳忽然抬起了头。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华德摇摇头,“接下来,由我部署接下来的作战安排。铃兰,你先将其他的人待去相对安全的楼上房间……”
华纳独自一人坐在墙边的角落里,直到现在,他的背部还在隐隐作痛。
那个自私的家伙现在离开不会是抛弃他们,自己逃跑了吧。出于心里那口对男人还未消散的怨气,他刚刚差点就将这样过分的话脱口而出了。
结果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口。
华纳想,还好自己没说,如果说了,不仅铃兰再也不会愿意理他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他自己也都不会相信的。
“华纳。”他的哥哥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要做什么?”华纳站了起来,“队长。”
“谁都取代不了,凯森。我只是暂任队长之职。”华德说,“二楼北面的那个窗口由你负责。”
“明白。”华纳握着枪,向楼梯走去。
“华纳,”华德叫住了自己的弟弟,“不要怪凯森,他是队长,比起我们,他要顾虑更多的事情。”
“我没怪他,我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华纳的脑袋缓缓耷拉下来,“如果连他都没有找到两全的方法,那我还能怎么办?这个感觉实在太糟了。”
“我觉得你可以再信任他一点。就像现在,我们还没有抛弃任何人。”华德走上去,拍了拍华纳的肩膀,“他是队长,也是凯森,他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他和你说了吧,会回来的。”华纳压低声音问。
“当然,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华德垂下眼帘,说着自己也不知道真假的话。
***
“下雨了。”希恩抬起头,雨水汇聚成流,从透明穹顶上流淌而下。
一场战役的胜负会受各种因素左右。下雨的天气会减弱肉眼的能见度,会掩盖住一些气味,也会同时增加双方的行动难度。
同样的,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希恩也已经没有无法使用学院的观测器,继续观察灰墙附近的现状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暴风骤雨为被困在奴隶场的亚兽人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但对于凯森来说,他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将会变得极其困难。
“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凯森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放心把他们留在那吗?这里面会发生许多变故,也有可能他们甚至无法支撑到你完成一切。”希恩再次提醒。
“不要小看他们。”凯森说,“即使没有我,血字先锋队也可以独当一面。”
“希望如此。”希恩声音微顿,话锋一转,“说回任务,你对灰墙有多少了解?”
“我对那里的地况很熟悉。”凯森原本就生在帝都,平日中他也经常出入观察,对于那面高高的灰色墙体再熟悉不过了。
“战时状态下的灰墙,大概设有八层防线。一百多座瞭望台,大约四十码高的灰色光滑墙体以及部分附着的铁刺障碍,钢制拒马,十码的铁丝网,壕沟,守城的士兵,能留下脚印的空地,还有四个位置隐匿的碉堡。”希恩按照自己头脑里的记忆画面进行叙述。
“我知道,我会在雨停前突破过去。”凯森说。
“时间很紧张,如果你能在水里闭气超过十分钟,可以从潜入格兰德河从墙的下面过去。”希恩说,“这样就能一下越过四道防线。”
“十分钟没有问题,至少不用徒手攀四十码高的铁刺墙了。”凯森不由呼出一口气,仿佛在自我安慰。
“他们的碉堡是悬空的,距离地面三十码。进入的通道都在墙体内部,会有大量的士兵把守。”希恩停顿,“唯一的方法……”
“明白,徒手攀上去。”凯森戴上兜帽,反握匕首走进雨中,“你来说,我去做。”
“很意外,你会这么相信我。”希恩低声说。
“我也很意外。虽然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但现在我已经把命交到你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