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风张牙舞爪地扫过,封渔意识回笼时,才发现自己穿着破棉袄蹲在屋内门口,一双小手紧紧地扒着门,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夹杂着一道饱含怒气的中年男声。
封渔听见那道声音,身体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她用手搓了搓胳膊,支起脑袋向门外的声源探去。
门外,身穿厚重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人背对着她站着,手上时不时扬起戒尺对着身前抽去,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狗崽子,我让你偷东西!让你偷……”
雪花飘进屋檐落在台阶上,封渔透过缝隙,看清楚男人的身前正跪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冰天雪地中,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就是薄薄的一层,他瘦弱的脸已经被冻得乌青,因为疼痛,两瓣嘴唇被咬得血红,紧紧抿着,倔强地望着身前的男人。
男人打累了,一手提起小男孩,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上台阶,直直走向口,把小男孩扔在了封渔面前,嘴里呼出一大团白烟。
“你就先在门口待着醒醒脑吧!”
说着,男人随手扔掉戒尺,大步跨进门,中途还看了封渔一眼,神色不喜:“小鱼,你趴在门口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把冷气都放进屋里了,冻病了可没什么药给你吃!”
封渔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长相老实憨厚,却从骨子里映出刻薄的味道,她面上不显,拟着原身的性格,怯怯地低下头,“知……知道了。”
男人砰地一声关掉门,随口骂了几句鬼天气,转身就撩起里屋的厚布帘子走了进去,透过帘子缝隙,露出了里面被炉火照得亮堂堂的屋子。
封渔皱了皱眉,没跟着进去,在脑海里快速地整理着系统传送来的信息。
原身叫小鱼,没姓,两岁就被送进了这座阳山孤儿院,在这里生活了五年,性格怯懦胆小。
刚才那位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就是孤儿院的院长,是个面善心恶两面派,至于收养这些孩子,也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而是想靠着这些孩子卖给那些有钱人,借此赚钱。
而和封渔隔着一扇门躺在外面一声不吭的小男孩,叫宋念声,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也正是她此行的任务对象。
是的,封渔是一名刚上任的快穿工作者,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扮演”各个世界里男主的白月光,然后作天作地做坏事,让男主彻底厌恶她,推动男女主感情戏发展后,再领盒饭下线。
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世界,按照原剧情,她扮演的“小鱼”一角,在此时救下了因为被诬陷偷吃鸡腿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主,成为了男主心里最特殊的存在,没过多久,两人分别被两个家庭领养走,直到成年后,两人再次相遇。
当初惨兮兮的小男孩宋念声成了当红影帝,怯怯的小姑娘却成了靠着金主上位的十八线花瓶姜鱼,因为年少的恩情,宋念声不停地拿着自己手上的资源帮助着姜鱼。
可惜的是,成年后的姜鱼早就被生活的大染缸染成了黑色,对于这份恩情她并不知足,在知道宋念声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设计勾引对方,并且雇人陷害女主,险些让女主命丧黄泉。
宋念声查出来是姜鱼所为,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善良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一怒之下撤了姜鱼所有的资源,利用法律手段将人送进了监狱,彻底断绝了联系。
这故事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唏嘘,但是接收到原身记忆的封渔快速浏览完后,却是没忍住啧了一声。
在原身记忆中,导致宋念声被院长打的导火线,竟然就是原身自己。
原来幼年时,是原身偷吃了鸡腿后不敢承认,趁着没人随手把骨头扔在了火炉里,却因为太过于紧张,碎骨掉在了地上,被她不小心踢到了宋念声的专属小板凳底下。
院长发现了骨头,他私底下脾气本就很差,当场就拿了戒尺让宋念声跪下认错,宋念声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承认,倔强地站在原地,院长被挑战了威严,二话不说就借着体能优势把宋念声一把拖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封渔穿过来后发生的事情了,宋念声被院长摁着在院子里跪了好一会儿,狠狠地打了一顿,原身心虚,知道对方是给自己顶了罪,怕人就这么死在了外头,所以才会选择顶着被发现被打骂的风险去救人。
挺可笑的。
屋外寒风咋咋呼呼吹过,封渔敛了思绪,用冻僵的小手艰难地扒开厚重的木门,院长只需要这些孩子活着就行,所以冬季一到,几乎所有的小孩子手上都生了冻疮,原身手上也有,又红又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手指上的冻疮直接裂开,流着恶心的脓水。
封渔顾不上疼,从打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宋念声就脸对着地趴在门口,瘦弱的身躯冻的蜷成一团。
封渔呼了口气,吃力地抓着宋念声的胳膊往屋里拖,原身常年营养不良,身体又瘦又小,几乎没什么力气,好在宋念声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倒也不是太重。
越过门槛的时候,宋念声疼得闷哼了一声,费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简单冻得通红的小姑娘,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封渔轻轻地嘘了一声,小声道:“别让他听见了。”
宋念声嘴唇又抿在了一起,拨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却又猛地扑在了地上。
封渔连忙把他扶起来靠在墙边,伸手掩上门后,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着宋念声。
男孩脸色都青白了,一条红红的长痕从眼角处蔓延到颧骨,嘴唇干的起了一层皮,手腕处都是一块块淤血,很难想象衣服下还有多少伤。
封渔看得直皱眉,虽然原剧情中男主硬生生抗过去了,但是却留下了病根,天一冷就浑身冰凉。
想了想,她蹲下,扯下脖子上短短的小围巾,围在宋念声脖子上。
手指刚碰到他脖颈,宋念声就浑身颤了颤,睁开眼,看见是她,似乎又舒了口气,嘴唇蠕动着:“谢…谢谢。”
宋念声太瘦了,声音虚的不像话,带着一股子冰冷的倔强。
封渔母爱都被激发出来了,咬了咬牙,坐在宋念声旁边,拉开棉袄拉链裹在两人身上,棉袄太小了,裹在两人身上前不遮后的,看起来滑稽极了。
封渔半抱着宋念声,就跟抱着一个小冰块一样,冷得她直打颤,牙齿上下跟着颤抖。
她靠着墙仿佛还能听见外面的风声,怀里的人渐渐缓过了劲,挣扎着扯开棉袄,用冻僵的手把棉衣往封渔身上按。
封渔嘴唇也冻青了,见对方还是固执的把棉衣往她身上裹,她干脆站起身,扶着他轻手轻脚地挪到帘子口,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屋柴火烧得直作响,院长不知道又在训斥哪个小孩子,尖酸的语气几乎快穿透墙壁,其他的小孩子语气颤颤巍巍地读着书,短时间是不会注意到屋外的动静。
这边也暖和太多了,摸一下布帘子都是暖和的,宋念声本能地朝着热源靠近一点,紧紧抱着胳膊团成团。
封渔坐在他旁边,紧紧靠着肩抵着肩,脱下棉衣搭在两人身上。
宋念声眼神闪了闪,又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似乎他现在除了谢谢,也没什么能给的了。
封渔脸冻成了两个红苹果,“没事,我不冷。”
刚说完,她就猛地打了个喷嚏,还带着一点点清鼻涕。
封渔:“……”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纸,她总不能用衣服去擦,只能任由那点鼻涕吊着。
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