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来了,他来了

沈沐渊将帷帽给取了下来搁置在柜台上,同常先生将这账册前前后后清算了一遍,一年的收入竟然达五千两。

这哪里是贫瘠之地的产出?而且这五千两银子他们又用在了何处?

揉了揉眉心,沈沐渊合上账册,抬眸对上那小二的视线,发现那小二吓得连剁骨刀都拿不稳,哪里像个黑店所为。

难不成是仗着背后有纪南山撑腰,所以才敢这般?

“说吧,这些银子在哪?”沈沐渊示意十五将小二给揪出来问话,这般隔着柜台,实在是——脖子疼。

小二一听他要银子,顿时将那钱匣子抱得紧紧的,可还是被十五连人带匣子一块儿给拎了出来。

老八、老九一左一右的紧盯着他,且夺去了他手中的剁骨刀和钱匣子。

沈沐渊将那钱匣子打开看,里面只有一串铜钱,他还以为——

为了一串铜钱,至于这般拼命?

“问你话,快回答!”老九性子急,一脚踹在那小二的腿弯处。

小二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可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话,大有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九还想对他动用武力,却被沈沐渊给拦下了。

“纪南山可是威胁逼迫你们大肆敛财,这银子是不是都被他征去了?”沈沐渊端坐在一旁,一手托着下颚,一手轻敲着桌案,打量着面前的小二。

小二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心中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污蔑纪将军!

见他还是不答话,沈沐渊瞥了一眼老八,老八去了后头厨房,厨房里空无一人。

偌大的客栈,前头出了这样的大事,后面掌厨的却溜之大吉,实在是让沈沐渊等人匪夷所思。

不多时,老十提着耶律崇进来,面色不虞:“殿下,有大军过来了,人数很多。”

“等着,本就是我让他来的。”沈沐渊抬眸瞥了一眼耶律崇,目光中闪过一抹嫌弃。

耶律崇支支吾吾的叫唤着,可小二却看得十分清楚,这人曾在他们客栈住过,再看向沈沐渊等人时,心中大惊。

敢抓西越的人,方才这野蛮子还喊他为殿下。

“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小二生怕眼前这些人是皇上的手足,联想到沈沐渊方才的所作所为,只怕是朝堂要来捉拿纪将军回去,当即便要挣脱开逃离去。

“呵,现下愿意说话了,可我却不愿意听了,十五,麻烦你堵住他的嘴。”沈沐渊示意众人都坐下,端了盏茶水坐等纪南山过来。

小二急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一盏茶的功夫,大军已经逼近客栈门外,数匹高头骏马驮着威风凛凛的将士,且各个身披铠甲,手提阔刀,面露不善。

“唔唔唔——”

“唔唔唔唔……”

小二和被绑的耶律崇对视一眼,闪过轻蔑,他们的纪将军是来救他的,可不是救你这西越蛮子。

纪将军的箭可是百步穿杨,从不虚发,你们这群人等着受死吧。

“里头的人听着,识相的将人给放了,我们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纪南山身边的心腹将袁明元握着缰绳,朝里面大喊,且神情异常激动。

他们都多久没好好开打了,瞧瞧把后面的将士给憋得,各个摩拳擦掌,也不知里头的人禁不禁他们揍。

“南山,可别伤着我的人,小二哥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是出了事儿,我不好和他家里人交代。”枣红骏马上坐着一年轻男子,眉眼清秀,穿着竹青的长袍,正拽着领头将士的红披风。

纪南山低头看了一眼那只修长的手,许是来的匆忙,他的手指上还染了墨迹。

也不知哪句话让纪南山波澜不惊的脸上起了涟漪,如远山般的浓眉蹙在了一块儿,回头盯了他好半晌。

盛明镜被纪南山看的心虚,作势收回了手。

“盛举人放心,您又不是不知咱们纪将军的箭法!”袁明元撸了一把络腮胡,将砍刀抗上了肩膀,与他挤眉弄眼。

是啊,他是知道的,毕竟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处八年。

犹记得也是这么一个艳阳日,他一人骑马穿过沙漠,风尘仆仆进了客栈讨碗水喝,却碰上他和娘被歹人所劫持,可惜他只救下了自己,娘却身死歹人刀下。

那年,他才十岁,二十岁的纪南山如同给予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帮着他安葬了亲娘,养育了他整整八年,供他从童生考中举人,帮他打理客栈,这一切,他都铭记于心。

“南山,许是里头的人只是要些钱财,咱们还是莫要打打杀杀,免得——”十八岁的少年郎声音柔和,如同春风,眼波流转间带着些许恳求,后面的话被男人盯得说不出口。

“免得什么?”纪南山紧抿着唇,已然取了弓箭,上了弦。

盛明镜将马朝前赶了一步,与他并齐,“我怕你受伤。”

他可是他世上最亲的人了。

闻言,原本蓄势待发的箭羽被拿下,纪南山解下身后红色披风,扔在了盛明镜的手中,朗声撂下一句:“等我回来。”

盛明镜低头看着手里的披风,再抬眸时,除却身边留下的将士外,剩下的都跟着纪南山进了客栈。

沈沐渊闭着双眸,听着外头整齐的步伐,以及那走动间盔甲与长剑撞击的声音,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

两相对峙,偌大的客栈竟然变得十分拥挤。

十五与老八、老九护在最前面看着来人,一时间还有些不好相认,主子在心中提及过,纪将军年少轻狂,眉宇间竟显张扬,如今来的人却——

“八年不见,纪将军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看来父皇安排你来戍守澹州不错。”沈沐渊起身朝着来人走了过去。

闻言,纪南山抬眸看去,尽管来人一袭粗布衣裳,墨发只用一支玉簪竖起,可那神色、口吻无一不像逝去的先皇,就连伪笑时眼尾扬起的弧度都与先皇一模一样。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