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一长串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响起,所有?当值衙役全部被召集过来。
卫西风穿着一身方便远行的劲装,站在院中等候大家集合。
他的视线在大家面上扫过,发现有?几人没来,他当即点了几个,“成三几个怎么还没来?”
有?人举手,“总捕头,他们?几个去前门?巡查了。”
卫西风心?下一凛,点了三个衙役,“刘二监守自盗,县令很生气,要给我们?讲些道?理?。一个都不能少!你们?三个去把?人叫过来。”
那三个衙役点头应是,飞奔跑出衙门?。
前门?,成三几个正带刀漫步到?了宣华街,其中瘦高?衙役指着“金不换”道?,“成三,你要不要去里面算一卦,这?家店的掌柜算卦挺准的。前儿个那个死于马上风的男人就被他批过命。可惜那人不信,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成三视线落到?那牌匾上,没有?回答,旁边一个胖乎乎的衙役拍着对方的肩膀笑骂,“哎呀,你怎么还信这?个呀。当心?让县令知道?,他这?人最不喜道?士装神?弄鬼了。”
瘦高?衙役见他们?不信,压低声音道?,“哎,你们?别不信呀。我前几天还看见总捕头来这?家算过命呢。”
胖衙役不信,他似是想?到?什么,“恐怕算命是假,过来砸场子倒是真的。”
瘦高?衙役指着那好好的牌匾,“不能吧?他这?店不是开得好好的吗?”
一会功夫就进去好几个客人,生意还挺好的。
成三若有?所思,刚要踏步入内,不远处有?个衙役火急火燎跑过来,“哎哟,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快点,县令大人要给咱们?开会。就等你们?几个呢。”
成三收回脚,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可知是何事?”
那衙役喘均了气,才磕磕绊绊将事情原委讲了。
刘二坚守自盗,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县令想?开大会杀鸡儆猴,让所有?人吸取这?个教训也在情理?之中。
几人一路到?了县衙,刚进门?,县衙大门?就被人关上。
成三愣了一下,众人也吓了一跳,前面有?人催促,“快点!就等你们?几个呢!”
大家也顾不上多想?,你推我搡跑到?院子中间集合。
等他们?几人到?了,刚刚还站成方块的队伍立刻变了,将这?几人团团围住。
瘦高?衙役吓得瑟瑟发抖,“咋啦?”他以为自己?被牵连了,立刻喊冤,“大人,总捕头,我们?跟刘二没关系。他是管粮仓的,我们?是管巡逻的,根本不在一块。”
他话刚说完,就见他旁边的成三突然变了脸色,劈手就将架住,刀子紧紧抵着他脖子,瘦高?衙役吓得失声惊叫,咒骂不休,“我cao你祖宗,成三,你干什么?我平时对你不薄啊,还想?将堂妹说给你做媳妇。你居然坑我。”
跟他们?一块进来的几个衙役被弄得稀里糊涂,但他们?会看眼色。知道?跟成三站在一块没有?胜算,立刻远离两人,跑到?包围圈外。
其他衙役也没拦着他们?,几人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真的跟他们?没关系,要不是这?些人也不可能放了他们?。
大家全都死死盯着成三,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何罪,总捕头居然把?所有?衙役招过来对付他一人。
就在这?时,成三勾唇一笑,死死看着卫西风,“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就这?一句话让其他衙役全变了脸色。
刚刚那三个衙役去找成三几人时,卫西风告诉他们?,那个杀了陆皇商一家三十八口的杀人犯柳春就躲在他们?县衙,他真实身份是成三。
大家问卫西风要证据,他拿不出,只?说将人抓到?,自见分晓。
刚开始大家都不信,毕竟成三性?格腼腆,为人谦和,从来不与人争执,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说他杀人,谁能信?
可当成三拿刀比划同僚时,大家心?中的天平终于榻了。
再听听他的这?句话,这?等于变相承认。
卫西风确实从未怀疑过成三,都说凶人犯手是穷凶极恶的之徒,可对方脸上并没有?写上这?四个字,他不仅只?善于伪装容貌,就连性?格都能随意切换。
要不是林文和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成三就是凶手,他也不敢相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不信。
卫西风指指他手腕,“你手腕的皮肤颜色不对。”
成三低头,露出纤细的手腕,皮肤颜色与手背另无二致。
卫西风将自己?的手背露出来给他看,手腕三寸以上皮肤越来越白,“我们?衙役长年都要穿着长袖,身上几乎都是白的。可你是黑的,说明你以前干的是体力活,并不是你之前所说的读书人。”
只?有?下等人才会穿短袖,手腕的颜色和手背的颜色才会一样黑。
成三朗声大笑,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原以为抛却过往重新做回自己?,就再也不会有?人将柳春和卫三联系在一起,谁成想?仅仅是一截手腕竟然将他的身份暴露。当真是天意。
卫西风宝刀一指,“成三,你束手就擒吧。我们?这?么多人,你逃不掉的。”
成三哈哈大笑两声,将怀里的瘦高?衙役往前面一推,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往空中一撒,刚要运功飞盾,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提不起劲儿。他暗骂一声:不好,自己?何时竟中了别人的迷魂药?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那药粉已经被扑撒干净,大家原以为成三必定跳墙跑了,谁知等烟雾散去,成三将全身蜷缩在地?上,两眼紧闭,显见是昏迷了。
众人一愣,很快明白其中有?猫腻,纷纷朝卫西风露出钦佩之情,还是总捕头算无遗策啊,居然提前给对方下了药。
卫西风招了两个衙役,让他们?把?成三关进牢里,才回身向?县令禀告,“大人?”
县令一直老神?在在看戏,刚开始林文和来找他汇报时,他还不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这?可就遭了。
县令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都是人,不是说话的地?方。
卫西风立刻闭嘴,跟在县令后头进了书房。
县令坐下后,沉声吩咐,“等人醒了,连夜审案,务必将案子定下来。”
卫西风点头应是,只?是有?些迟疑,“那林文和怎么办?”
县令也觉得棘手,怎么就非得是道?士呢?他想?封锁消息,不让其他人知道?林文和的神?奇之处。可他在外面开店呢,神?算子的名头已经蔓延开了,每天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根本藏不住呀。
一想?到?圣上得知此人的本领,迫不及待将人召进宫,他就头皮发麻。
卫西风见县令沉吟不说话,试探问,“大人,您有?疑虑,何不把?人招过来,好好叮嘱一番,您也是为他好。”
外面那些衙役都以为县令不喜道?士,只?是单纯看不上他们?招摇撞骗。实际上县令大人思虑得远比其他人更深远。
如果屏山县真的出了个神?算子,大人举荐有?功,肯定会水涨船高?,升官发财。
偏偏大人不在意权力官位,只?想?为为这?一方百姓谋福址。卫西风当了这?么多年总捕头,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县令,有?的贪财,有?的好色,唯有?大人清风霁月,是个正人君子。他对大人也越发钦佩。也愿意为其分忧。
县令定了定神?,面露苦色,“你在总捕头这?位子上也干了十几年了,你应该知道?富贵动人心?。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禁得起金钱的诱惑。”
卫西风愣住了,就算大人不帮林文和推荐,知道?他神?奇之处的人,一定会费尽心?思将他举荐给皇上。讨了皇上开心?,得了皇上信任,林文和还能保持本心?吗?
卫西风也不太确定,到?底富贵迷人眼,不是所有?人都像大人一样不爱财。
县令摇头,“这?事咱们?就当不知。我这?几年官位考评为优,兴许能到?旁处任职。林文和就先这?样吧。”
“那银子?”
县令笑了,“许多穷人发家之后就会翻脸不认人,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本官虽不能送他一场风云路,但也不能得罪他们?。等案子审完,你亲自给他送过去。至于他提供的线索暂时对外保密。”
卫西风明白大人这?是不想?自己?在任的时候,就让林文和的名声传到?外头,可这?样一来,这?五百两的悬赏也就拿不到?了。
林文和是个普通百姓,他提供线索,就是有?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衙役,抓犯人是本份。既是本份,何来的悬赐。
县令摆手,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银票,“没事儿。这?银子我出了,那悬赏上面写了五百两,我多给他一百两。请他务必保密。”
卫西风接过银票,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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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成三被提到?大堂审讯,对于自己?所犯之罪供认不讳。当县令问及他为何要杀陆家满门?时,成三说出缘由。
“二十年前,陆起还是一名行商,每年都会到?我家乡贩茶。我娘身子骨不好,干不了重活,常年待在家中刺绣。有?一天,她发明一种?全新的绣法,被陆起得知,便起了杀人夺宝的想?法。他以全家人的性?命要挟逼我娘将绣法传给他带来的人。学成之后,他将我一家六口全部屠杀。那时候的我才五岁,爱贪玩,跟小伙伴打赌去山里捉只?狐狸,他就不许叫我胆小鬼。我不小心?迷了路,七天后才出来,侥幸躲过一劫。此后便隐姓埋名,终于找到?仇家,成了他家的车夫,在他们?家的饭食里下毒,将这?一家全部毒杀。”
围观群众无不同情他的遭遇。
县令更是痛心?疾首,“你为何不报官?”
成三面目哀戚,哈哈大笑,“这?些年我颠沛流离,尝尽世间疾苦,刚开始也寄希望于官府,可等我一连三次报官,都遭到?无情的背叛,我只?能铤而走险,自己?杀人。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逼我的,现在倒装成一心?为民?做主的好官,我呸!”
衙役们?沉着脸,卫西风大喝一声,“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成三哈哈大笑,一双犀利又火热的眼眸直直看向?县令,“如果我告诉你是哪三位官员,你敢说你会为我伸冤?”
县令定定看着他,三位官员?他只?是个七品小官,哪敢同时得罪三位官员。这?成三竟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这?一瞬,县令觉得自己?被人扒了皮,露出他软弱的内心?,他心?里升起一股羞耻感,颤抖着嗓音问,“你有?何证据?”
成三弯了弯唇角,“当然有?!”
这?些年他一直潜伏在屏山县县衙,只?是听人说这?边的县令是个好官,不曾欺压良民?。可当他近距离接触后,他才发现,这?人没有?野心?,更擅长明哲保身。找他帮自己?讨回公道?,那是痴心?妄想?。
他原本想?找个机会离开,谁成想?,还没等他实施,就被卫西风看出破绽。
他现在身陷囹圄,也不可能脱身,那三位害他走上歧途的贪官也搬不倒了。
既然县令想?要,那就给他,反正他原也不指望他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成三的证据就是三位官员给陆起写的书信,信中指明要封住他们?的口,就给一笔封口费。
成三杀完陆皇商一家后,从陆起的书房中搜罗出他们?与那三位县令私下来往的信件。
陆家估计想?捏着这?些把?柄,所以不曾烧毁,现在一股脑全给了县令,只?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成三对县令没什么指望,所以将东西交出来之后,像是卸了身上的担子,一心?等死。
县令拿这?烫手山芋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皇商一家确实被屠戮干净,但他们?家的外嫁女却是遍布各大豪门?。其中最为出息的当是陆起的小女儿在宫中是个嫔。
只?是对付个后宫妃嫔倒也罢了,偏偏他还要跟这?三们?官员为敌。这?三位官员,有?两位是同知,一位是知府,官位都比他高?。官大一级压死人,成三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呀。
卫西风见大人翻来覆去看着这?些信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给他出主意,“大人,您跟永安侯世子不是知交好友吗?能不能请他帮忙?”
县令摇头,颇有?些不赞同,“我跟明山是君子之交,他喜爱游山玩水,最不喜这?些官场上的龌龊。我若是跟他开了口,那便是我俩绝交的时候。”
卫西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县令拍拍他肩膀,“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把?钱送给林文和吧。别让人等急了。”
卫西风找不到?头绪,只?能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