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容放下手中的玉牌,诧异地望向言笑晏晏的秦君晏。
对方竟摆出一副与他格外陌生、从不认识的表情来!
祁容嗤笑一声,要不是他很确定之前在屋里对方那好似吃人一样的眼神不是作伪,此刻就要信了他的说辞了。
祁容低头不再理会。
“妈,我有点饿了。”秦君晏见此,转过头跟秦母说道。
秦母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叹了口气,说:“别欺负小容。”
等花房只剩下两人后,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我好像见过你。”秦君晏先打开了话匣子。
说着,他摆出一副陷入沉思的迷惘表情,蹙着眉说:“昏迷之后,我好像大梦一场,我好像在梦中见到过你,你是不是会弹琴?”
“会又如何?”
装得真像,还真是做皇帝的好料子,连撒谎都面不改色。
祁容心里拗着一股气,对方说什么他都能给他怼回去,拿出一副自己的想法套在对方身上。
秦君晏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注意着祁容的表情。
祁容本身怨气颇大,一点没有掩饰要掩饰的架势,眼中盛着丝嘲意,仿佛在看他还有什么说辞。
唉,一别千年,祁容还是这副执拗的脾气。秦君晏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心里却升起无限的欢喜,哪怕被怨怼,他也甘之如饴。
他眸色深了深,不管怎样,现在他活生生的,不再是他送葬时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这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他嘴角控制不住就要勾起一抹笑意,就在即将出现纰漏的时候,他连忙捂住头,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祁容一愣,快步到轮椅前,一手抬起他的脸颊。
只见一层密密的汗珠覆在他的额头,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难以自抑地抽搐痉挛着,甚至面上涌上一层薄薄的青意来。
这不可能是装的。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祁容面露急色。
秦君晏不留手地撕扯着自己的灵魂,一面疼得整个人都颤抖着,一边恶劣地看着祁容被自己突然发病引得面露焦色,漆黑的瞳孔中全是自己。
“我……”他大喘着气,这个人瘫在椅背上,脸色白得像纸。
“好疼。一想到你就好疼,但我又想不起来。”他痛哼一声,攥着祁容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掐进了他的肉里。
不过一会儿汗珠就沾湿了祁容的手臂,潮乎乎的带着热意。
祁容皱紧眉,想打开对方的手,但是又顾忌对方是病号没有下手。
拿出一张天眼符烧掉,再睁开眼,秦君晏的情况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一道虚渺的阴影与秦君晏的身体重合。
是他的灵魂。
但是此刻那灵魂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剧烈的震荡着,几欲从他身上脱离。
难道他真的不记得?没有撒谎?祁容动作微顿,神色有些迟疑不定。
秦君晏见他态度缓下来,在心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知道自己的设计奏效了。
该进行下一步了。
他猛地睁开眼,像是一瞬间换了一个人,周身气势更具压迫力,眼眶通红地盯着祁容的眼。
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着,但是他却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张嘴用一种更贴近自己那一世的声音,对祁容唤道:“无离……”
祁容脑海中一根弦兀地断裂。
“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祁容后退一步,咬着牙说:
“不许叫我那个名字!”
无离,无离,不弃不离,这个当时秦君晏给他的起的字,现在想来颇为可笑。
“对不起,对不起……”秦君晏突然落下泪来,“我不是……”
话未落下,他突地浑身绷紧,而后气力一卸,软软地昏了过去。
祁容正等着他解释,话到一半却卡住了,就像火气正旺,从天泼下一盆冷水来,散尽了全身的热乎气和怒意,只剩下漏风的空洞。
“你倒是说完啊。”祁容摇了摇他,无果,撑着膝盖缓缓蹲在地上,低声呢喃道。
*
原本原路返回的救护车又开了回来,拉走了昏迷不醒的秦君晏。
秦母拦住神思不属的祁容,自己跟着车去了。
祁容站在门口,揪着胸口的白玉葫芦,面色迷茫。
“容兄弟?你怎么站这里?”徐玄然背着小包,一副要走的架势。
“嗯?哦,没事。你这是?”祁容收回心神,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眼底空茫茫的让人更担心了。
徐玄然大大咧咧地说:“秦兄写了封信,让我交给师父。
诶,你不知道,原来秦兄认识我师父。我道为什么一听到秦家在找人,我师父就巴巴的把我赶了过来,你说他们认识就认识,还绕这么大个圈子……”
可能是突然找到能听他啰嗦的人,徐玄然叭叭叭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祁容恹恹地应和着,半个字没落到耳朵里。
“诶,对了,容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徐玄然自己拍板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指说:“容弟,你看秦兄已经醒了,那个帝钟?”
祁容慢半拍的侧过头。
徐玄然以为他怨自己施法没有完全成功,连忙解释:“不是我没尽力,是你家秦兄灵魂太过特殊,自带祥瑞,我这……咳,只能让他每天醒一个小时。”
“自带祥瑞?每天只能醒一个小时?”祁容顿住自己要将三清铃给他的手,下意识问道。
“对啊,秦兄命格天生祥瑞无匹,我修为不到家,只能让他一天灵魂稳定一个小时。他这么厉害,说不定前世还是从前的皇帝哈哈。”徐玄然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
一个小时吗?祁容算了算,那刚才可能就是因为时间到了,秦君晏才昏过去的。
“容弟的八字跟秦兄这么匹配,说不定上一世你们就是一对呢,诶,这样说来,容弟前世说不定是女孩子……”
祁容脸黑了下,决定不给他他心心念念的三清铃了。
他哪里看出他与秦君晏上一世是一对?还女孩子?
就离谱。
“喏,这个给你。”
祁容走到案旁,掏出一柄金钱剑,朱砂红的绳将一百零八枚铜钱串联起来,有辟邪之能。
“好东西啊!”徐玄然一见,眼中放光,半点没嫌弃,痴迷得像是摸无价之宝似的摸着那把金钱剑。
“容弟手艺绝了,您什么时候开店做生意啊,我一定来捧场。”
他几乎想要抱住祁容对大腿不放,没想到出来一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居然有如此大师大隐于市。
怪不得他师父总说他见识少,哪怕是“国师之徒”也不能翘尾巴,小心撞鬼。
这不,他这个“国师之徒”就撞到了鬼,不过这个鬼他喜欢!
祁容被他火热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没想到没给他三清铃,他更激动了。
噫,有点嫌弃。
如果他知道眼前之人还是现任国师之徒,恐怕会更嫌弃,无语现在国师是一代不如一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