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神殿里猫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主心骨都去了前门,这会儿殿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铁门林立,静静躺在架子上的武器泛着冷色的光,几盏烛火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在冷色的殿里泛出幽幽的蓝色,阴森森的多少有些吓人。
小乖悄悄咽了口唾沫,戳了戳一旁东张西望的阿玺: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平日里真君神殿多是大门紧闭,里头也是弯弯绕绕,到处都有人看守,小乖自然也没去过别的地方,而且她还记得爹爹说得不可在殿里随意乱逛。
“怕什么,能闯出什么乱子,再说了,就算出了啥事儿,便说是你一时兴起,到时候那司法天神也舍不得罚你,他可是你亲爹,跟着咱就是。”
小乖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不是阿玺要来参观真君神殿吗,跟小乖有什么关系呢……
小乖还没想明白,就被一脸兴奋的阿玺拉着四处转悠。
阿玺在广寒宫待了数千年,闲人一个平日里的最大爱好就是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搜罗各种不为人知的天界秘辛,若说天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没人比他知道的清楚,唯独这真君神殿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
自打司法天神上位以来,这地儿就是天庭里头最大的禁地,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里头的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任人抓耳挠腮就是打听不出来个所以然,这可是苦了一门心思想知道挖出来点儿秘辛的阿玺。
这机会难得,决不能空手而归!
不一会儿,方才还一脸亢奋的阿玺蔫了下来,十分无语看着眼前紧闭的铁门,一副挫败的模样。
他就知道,哮天犬跟三尖两刃放心他俩进来,就是晓得他摸不出什么门道,这真君神殿里到处都上了锁下了结界,到哪儿都碰壁,还以为能挖出来点什么秘辛来,谁知道碰上这邪门的地儿。
逛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的阿玺垂头丧气往外走,手里拉着小家伙,忽然被人拽住了手。
他低头一看,小乖扬起头,指着那张案几:
“那是什么?”
他眯眼望过去,案几上笔墨纸砚罗列规整,一旁放着批完的人间杂事的折子,他对那些杂事向来没什么兴趣,但再仔细一看,桌上似乎有什么金色一闪而过。
阿玺的脑袋瞬间支棱起来,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好不容易一让他逮到一个机会,这一趟一定得挖走点司法天神的料!
*
两个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着手里的一块金灿灿的玩意儿。
“这物什怎么瞧着有些眼熟?”阿玺仔细瞧了瞧那金色的质地,总觉得有些熟悉。
“我知道这个!”小乖认了出来,
“小乖见过爹爹拿东西雕这个,这是爹爹亲手做出来的!”
“哦?那是给你的?”阿玺斜瞟了小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小乖呆了一下,慢吞吞把东西放了回去:
“应,应该不是吧,爹爹没有要说要给小乖……”
小乖眼巴巴看着那块爹爹亲手做的金铃锁,金灿灿的可好看了,上面还有爹爹亲手刻的字,虽然看不懂什么意思,但是一定是祝福的话。
小乖一点也不羡慕,小乖才不想要呢……
小家伙自欺欺人撅起了小嘴,一边不由自主的想,能让爹爹那么用心做一块金铃锁,那个如此幸运的人,究竟是谁呢?
阿玺将那块金铃锁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也就瞧出来不是个凡品,其他也没瞧出别的名堂,索性揣在怀里打算拿回去好好研究。
“诶,你怎么能拿走呢?”小乖很震惊。
“啥叫拿走,我这是借,等过几天自然就还回来了。”阿玺随口一说,胡说八道坑蒙拐骗的能耐练得炉火纯青,说起谎来脸都不红一下。
被城墙一样的厚脸皮震惊了的小乖……
意外被说服了。
“那,那你一定得还哦!”
被小乖一双干干净净的大眼睛盯住的阿玺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
“那,那当然,我阿玺什么时候食言过。”
小乖有些不舍看了看那块金铃锁,那可是爹爹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得好好珍惜!
“咳,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不还是旁人不要的,至于那么宝贝嘛……”
阿玺嘟囔着把东西往怀里收,不当心说漏了嘴。
小乖瞪大了眼睛:
“你说谁不要?!”
后知后觉的阿玺:哦吼,失算了。
*
广寒宫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你不是想知道谁不要这金铃锁吗,我这不带你来看看那场好戏?”
阿玺领着小家伙到了月桥下的静心湖,湖面微漾,泛出粼粼波光。
阿玺指尖一点,那湖面便泛出层层涟漪,一圈一圈荡开,直波及了整个湖面的一瞬间,湖面霎时一静,成了一个镜面,镜面里隐隐映出了人间的景象。
嫦娥司掌太阴之位,玉兔为佐,日夜阴阳交替,看遍世间万物。
这水镜便映出人间多少爱恨别离。
但其实没人会闲着总盯着人间看,也就只有阿玺这样的热衷搜集各界秘辛的闲人才没事儿多看两眼,权当看戏本解闷儿了。
水镜只能映出当下人间的场景,但是倘若他瞧见什么有趣的事儿,也能记录下来些,不过就是因为他法力限制,只能记上一两段,也存不了多久就是了。
小乖好奇地往桥下看去,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爹爹?”
然后她又瞧见了爹爹身边一个满目怒火的少年。
那个人身上,带着一块眼熟的金铃锁。
*
“我才没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舅舅!”
少年愤然扯下脖子上的用红绳系上的金铃锁,转身而去。
那块金灿灿的金铃锁在那个沉默的身影前划过一道决绝的弧度。
那个男人盯着那块被丢弃在地上弃之敝屣的长命锁,纯黑的眸子微微一缩,分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那一双被掩藏的很好的眸子里,却近乎溢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那样一个孤单的背影,让人心疼的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他!他太可恶了!怎么能把爹爹的金铃锁扔掉——”
“你冷静一点!那只是幻影,那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阿玺死命拉住想往湖里跳的小乖,小乖张牙舞爪恨不得冲上去教训教训那个浪费爹爹心意的可恶的家伙,小胳膊小腿乱扑腾差点把阿玺都带进湖里头。
阿玺赶紧撤了法力,湖面又荡起一阵涟漪,上头的人影转眼没了踪迹。
小乖还在气头上,看着湖里的人影没了,站在原地得跺了跺脚,原地转了两圈,还是不解恨,气势汹汹就要往外走。
“我要去人间教训那个人!”好让他知道,她小乖的爹爹才不是没人要,是他不识货!
小乖说做就做,见势真要往外冲,阿玺赶紧拉住了人:
“天地之间九万里,就你这小身板,连腾云都不会,下去还不够人塞牙缝的,你就安生些吧。”
小乖气鼓鼓坐在那儿,越想越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爹爹怎么能这么被人欺负!”
阿玺十分的无奈,拿这小家伙没法子,只得连声求饶:
“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您可消停会儿,咱这就去取些好东西让您解气。”
阿玺将那一块金铃锁放在小家伙跟前,还不放心扔了个结界,防止小家伙趁他不注意溜走,才去取他珍藏的果酿。
临走前他瞧了一眼那个金铃锁,总算想起来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熟悉了。
他记得哪吒也有一块同样质地的法器,名为打仙砖,如果他记得不错,那似乎是他师父太乙真人铸的,唯有乾元山的金光洞里产这样的法器。
看来杨戬对他那个小外甥倒是挺上心,还特意从他师伯那儿求了这玩意儿,那金锁上带着法力,戴在身上可消灾辟祸,必要时也可救人一命,可惜那小子不识货,白费了人一番好意。
不过杨戬这个司法天神的职务倒是干的稀奇,前头把自个亲妹妹压在华山下,又上赶着给外甥送法器,后脚又要亲手铲除这个小外甥,吃力不讨好,古怪得紧。
不过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过是个守在广寒宫里没人念叨的散仙罢了,逍遥自在哪管这些烦心事。
阿玺摇着头从私藏的酒窖里左选右选,颇为肉疼得拿出了一壶珍藏了许久个果酿,一边念叨着便宜了小家伙了,一边往外去。
*
阿玺拿着果酿回来的时候,小乖正盯着那块金铃锁发呆。
以她三岁的小脑袋瓜,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讨厌爹爹呢?
嗯,一定不是爹爹的错,一定是那个丢掉爹爹的锁的人的问题!
小乖愤愤捏住了小拳头。
“还生气呢,小家伙。”
阿玺到跟前的时候,一股奇香飘来。
“好香!”
小乖寻着香味瞧见了阿玺手里的果酿。
“那当然,这可是我亲手酿的,得尝我的手艺,你可是第一个。”
阿玺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两个小巧的酒盏,斟满两杯,浅浅的果色映着碧色的玉璧,尤为诱人。
小乖禁不住诱惑浅浅尝了一口。
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香顺着舌尖滑到喉咙,熨帖着淌进心里,整个人都好似被云朵围起,晕晕乎乎荡在空中。
“好,好喝……”
小家伙的双眼已经开始迷离起来。
阿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酒本不烈,入口清甜最适合小乖这样的贪杯的小家伙,初时不显,等到酒劲儿上来,自会让人睡美美睡上一觉,到时候她早把这会儿的事儿忘完了,自然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了。
但是驰骋天界数千年不曾失手的阿玺,这一次却栽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
因为他万万没有料到,酒后不仅会吐真言,还会耍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