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进府了。”婆子快步跟上，然后答道，“大奶奶发动的时候就立马派人去请了。”
卫姝没再废话，快步朝后院走。
她走的极快，快到玉含都要小步跑着才能跟上她。
一路进了后院卫大奶奶的院子，卫姝还没看清院里站的是谁，就听的那紧闭房门里传出来卫大奶奶痛苦地叫声。
荣哥儿跟卫烨站在一起，旁边是卫青云，以及满院的婆子丫鬟。
卫青云许是站的有些无聊了，对卫烨说道：“我先回前院了，等生下来再派人通知我吧。”
说完，也不等卫烨回答，他便转身准备离开，这一眼就看到了卫姝。
父女两人自从经历上一次的争吵后，彼此谁都不待见谁。
卫青云瞧见她来，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然后甩袖哼了一声，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去。
卫姝也没有向他行礼。
“姑姑。”荣哥儿发现了卫姝的身影，忙抱拳朝她行礼，“你来了。”
卫姝朝他点点头，抬脚走过去。
“三妹妹。”卫烨听到声音，才回头看她，他的脸上是一片着急与担心，甚至都没精力跟卫姝多说什么。
“嫂嫂如今情况如何？”卫姝轻声问，“她进去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卫烨说这话时，眼眶莫名红了一下。
从发动到现在，才一个时辰，可他却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听了很久。
卫大奶奶似乎十分痛苦，时不时的就能听见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会没事的。”卫姝轻轻安慰卫烨，“再耐心等等。”
妇人生孩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急也急不来的。
“去旁边屋里坐吧。”卫烨沉了一口气，才终于强迫自己收起担忧的心，对卫姝说道，“外面冷，你身子骨弱，别再着了风寒。”
卫姝也没有勉强自己，要让她一直在这里站着等几个时辰，她的腰是万万不行的。
荣哥儿坐不住，也放不下心，干脆就在产房外面等。
卫姝则是跟卫烨去了屋里坐。
丫鬟上来奉了茶，然后退出去。
卫姝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落在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卫烨则是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光，才出声道：“今日是谦哥儿的生辰吧？”
“是啊。”提起谦哥儿，卫姝的面上多了抹淡淡的笑意。
“还让你跑过来一趟，也是为难你了。”卫烨叹气道。
“嫂嫂生产更重要。”卫姝轻声道，“孩子的生辰年年都有。”
她似乎对所有人都很宽容，说话永远得体大气。
可卫烨却想到了甘姨娘的死。
上次他虽问过卫姝，她不肯说，可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将这件事忘记了。
如今府中还有当年服侍的老人，只需问一问他们，便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让卫烨感到心惊的是，他越是查真相，心中就对卫姝越是愧疚。
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卫姝的姨娘，是被自己母亲害死的。
因为大太太怕甘姨娘长的貌美，再分去了自己在卫青云那里的宠爱，才用一些计策让甘姨娘没命。
卫烨一直都知道，大太太善于心计，可她从未用在他身上，所以他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如今再听到当年的事，他的后背竟是会冒一层冷汗的。
“三妹妹……”一想到这儿，卫烨的语气就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当年的事……”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看见卫姝那张淡然的脸庞。
他有些怔住。
当日在卫青云的书房里，卫姝分明表现的十分生气，甚至是失望。
可如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又那么平淡。
卫烨看不懂卫姝。
应该说，他从来就没看懂过这个三妹妹。
“已经过去的事了，大哥哥还提它做什么。”卫姝温婉得体地笑了笑，“我说过了，那些事与你无关，你无需介怀。”
“怎么能与我无关呢……”卫烨面上有些痛苦，“那都是我母亲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她嫉妒，你本应有一个生母抚养你长大的。”
也许卫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性格。
并没有说不好，他只是觉得……累。
卫姝整日都是这样，她不累吗？
她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让人放心，可卫烨总觉得她似乎是在端着，就好像她连腰都挺得笔直，永远不敢塌下来。
“这个世上，就没有本应、如果这些东西。”卫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淡淡道，“若是大太太还活着，我或许会想着要如何报仇，可她已经死了。”
这才是让卫姝能如此淡然的地方。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她要如何去寻仇呢？
更何况……
比起大太太，她更讨厌的是自己。
“对不起。”
卫烨垂下头，由衷的说道：“我知道不管我说多少对不起，你都不会原谅我母亲。”
大太太对不起卫姝的地方，不止这一处。
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卫姝这辈子都做不到原谅大太太，她只不过是算了。
“这句对不起，不该由你来说。”卫姝道，“这种事情，你不需要背负在自己身上，明白吗？”
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事，没必要让自己有那些压力。
“三妹妹……”卫烨不知该说什么。
卫姝此举，看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可她却又谁都没原谅。
卫烨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原谅自己。
*
卫大奶奶在三个时辰后才将孩子生下来，稳婆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出来，满脸的喜气：“恭喜大爷，是个哥儿！”
“儿子……”卫烨有些不敢伸手去抱那孩子，孩子还在扯着嗓子哭，声音洪亮有力，哭得小脸都是通红的。
“我娘怎么样？”荣哥儿顾不上去看弟弟，拉着稳婆着急地问道。
“大奶奶好着呢。”稳婆笑着道，“只是有些脱力了，好好休息几日就行。”
“那就好……”荣哥儿这才放下心来。
卫姝去看了眼孩子，跟所有刚出生的孩子都差不多。
她抬脚朝产房里面走。
屋里有些血腥气，但不重，卫大奶奶满头汗水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