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做母亲的，卫姝光是送谦哥儿去山东，都提心吊胆的，更别说是楚宁风要去西北那样的地方了。
“你昨天哭，也是因为这件事吧。”太夫人用手帕擦了脸上的泪，哽咽着问卫姝。
“是。”卫姝也没瞒着她，点了点头，“可是圣旨下来了，将军也没办法抗旨不从。”
这边是臣，哪怕自己身子顶不住了，一旦下了命令，他都得披挂上阵。
“陛下怎么狠得下心呢。”太夫人一边哭一边说，“去年助陛下登基时，宁风就受了那么重的伤，险些没命，在家休养了那么就才好起来。这才没过多久，陛下难道就忘了不成？”
也是气得狠了，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若是叫别人听去了，再到陛下面前参上这么一本，只怕整个将军府都要遭殃的。
“忘是没忘，只是放眼如今整个朝中，能接下这个差事的，又能有几个呢。”卫姝轻声说，“将军若是有的选择，他自然也不想去。”
“怎么会没有选择呢？”
太夫人哭着说：“选拔上来的年轻武官有，京中候旨的军候也有，怎么就要宁风才行呢？当初他爹……也是这个年纪去的西北，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的楚老将军，也不过是而立之年，就将整条命都搭在了西北。
太夫人是心里有阴影，怕自己的儿子也步了后尘。
卫姝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知道公公的死一直都是太夫人心中的痛。
“将军是将军，公公是公公，他们不会走相同的路。”卫姝只能这么劝，“将军说过，他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他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最后都应诺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像太夫人这么奔溃。
“可那战场……刀枪无眼啊。”太夫人满脸都是泪水，“他还一去不知何时才回来，这个家要怎么办？”
她是真的怕了。
当初自己的丈夫一走就没回来。
儿子又是过十几年才从西北捡回一条命。
眼看着好不容易有安生日子过了，竟又被该死的北凉军打破。
“家里还有二弟与四弟呢，还有我跟两位弟妹在，无论是谁都能撑着。”卫姝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那抹钝痛压制住，“再不济，还有凡哥儿他们几个孩子。但是娘，咱们要想的，是将军如何才能平安归来，而不是去想一些尚未发生的事，不是吗？”
太夫人是她的婆婆，人老了都爱胡思乱想。
担心楚宁风死在战场上，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正常。
卫姝说她不得。
可卫姝自己不能这么想。
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会拼尽全力去保佑楚宁风平安归来。
她是一个最不信神佛的人，可为了楚宁风屡屡打破自己的原则，事到如今，她甚至都想日日礼佛，只要楚宁风能好好的。
太夫人似乎也被卫姝这一番话说动了，人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她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让自己振作起来：“你说的对，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那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了。”
“娘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卫姝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将军一走，家里的事恐怕就要多起来了，您放心的休养，不必管，我们会安排好的。”
知道卫姝累，所以楚宁风在家的时候，都会主动管家中的一些杂事，算是给她分担压力了。
但他要是走了，这些还得落在卫姝头上。
“你一个人能行吗？”太夫人有些担忧，“你不是自己还在扎针？”
“每日扎针就那一会儿，要不了多久的。”卫姝笑道，“再说了，还有二弟妹在帮我呢。而且啊，我想着，也是时候要教慧姐儿管家了。”
提到慧姐儿，太夫人才反应过来她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 都要嫁人了，不早点学着管家，将来嫁去婆家要被笑话。
“是该让她学着了。”她赞同的点点头，“那这些事你们妯娌俩看着安排吧。”
“好。”卫姝应说，“一会儿我要去趟大佛寺，您不是最爱吃大佛寺外面卖的糕点嘛，我给您带一些回来。”
“去大佛寺做什么？”
“趁着将军走之前，替他求道平安符。”卫姝没瞒着她，“不管有没有用，总归是求个心理安慰。”
“大佛寺屹立百年，香火很旺，总归是有理由的。”
太夫人道：“那你此时便去吧，早些回来。”
“好。”卫姝应道。
她本也没打算在清波堂待多久，今时不同往日了，她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陪着太夫人说话。
宋妈妈的这壶茶还没端上来，卫姝便已经离开了清波堂。
她昨夜便说要去大佛寺，所以赵妈妈早就让车夫备好了马。
马车上，赵妈妈还有些挂心她没用早膳的事儿：“您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杯水都没喝呢，等到大佛寺也还要一会儿，身子哪遭得住。”
“又不是什么娇贵的身体，怎么就遭不住了。”卫姝笑了笑，说道，“从前在卫府，也不是没有挨饿过，放心吧，我还忍得住。”
赵妈妈知道她在卫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却也没想到竟然还有饿肚子的时候。
“幸好您嫁来了将军府。”她道，“大家待您都好，不像在卫府。”
原是头脑一热说这话的，说完赵妈妈就有些后悔了。
她忐忑的看着卫姝。
再怎么样，卫姝也是姓卫的，自己一个下人，怎么有胆子敢说人家的不是？
许是注意到赵妈妈的神情，卫姝笑着说：“你说的不错，在卫府我的确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所有的好，都是来了将军府后才有的。”
“往后会越来越好的。”赵妈妈低声道。
卫姝没有再说话了。
她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越来越好，未来的事，她说不准。
唯有过好当下。
马车一路匀速前往大佛寺，这是中秋过后第二日，前往大佛寺的人倒是挺多。
越是临近寺庙马车就越多，到最后都有些走不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