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谦哥儿一大早起来便拉着卫姝的手要去堆雪人，他浑身裹着厚棉袄，整个人像个球，蹲下都费劲，别说是伸出手去抓雪了。
但他乐此不疲，哪怕自己不能亲自堆，也要指挥着小厮给他堆一个漂亮精致的雪人出来。
卫姝拉着他站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个精致小手炉。
雪是昨儿半夜开始下的，早上还没起身，便有丫鬟小厮将雪都清扫干净了，这会儿雪见小，薄薄的一层铺在地上，要想再堆一个雪人出来，着实是为难人了。
陪着站了一会儿，卫姝捏了捏谦哥儿的小手，笑着说道：“进去喝点热水，等雪再下大些，娘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谦哥儿撅着小嘴，不太愿意，但看到小厮们费力将那一点微薄的雪拢到一处也没多少，只能泄了气，乖乖跟着卫姝进屋了。
林奶娘生怕他冻着，进了屋又是擦手擦脸的。
卫姝净了手后，对玉含道：“方才在外面替谦哥儿堆雪人的那几个小厮，都一人赏点银子吧，大冷的天，也不能让他们白白冻着了。”
玉含笑着点头：“好。”
做下人的受了冻倒是没什么，总归是替主子做事，但鲜少有主子如卫姝这般的。
玉含给卫姝和谦哥儿添了热茶点心后，才去安排这件事。
谦哥儿吃点心时都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朝窗外看上几眼。
但这雪是越发的小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竟是完全没有了，只刮着刺骨的风，阴暗的天空沉沉的，半点不见要下雪的迹象。
他嘴一撇，眼眶就红了。
“四少爷，您别难过，等再过几天，还会下雪的。”林奶娘可见不得他落泪，连声安慰道，“冬天这才刚开始呢，日后下雪的机会多着。”
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往年下雪他都还小，去年路都走不好，身子骨也弱，别说是卫姝了，就连楚宁风都不叫他出去吹风。
今年是好不容易盼着下雪了，结果就这么点。
“哭什么。”卫姝笑着用手指将他眼角的湿意抹去，温声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雪又不是热豆腐。”他嘟着嘴。
“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卫姝搓搓他的脸蛋，笑道，“你是没受过冻，才这般喜欢雪。”
他自生下来便是天冷有衣，哪里吃过这些苦，要真的叫他尝试一二，才知道那雪不仅仅只是有美丽。
虽然知道谦哥儿如今还小，有些道理同他说了也不懂，但卫姝还是会跟他说上一二。
“才不是呢……”小孩儿今儿难得心里有了气，卫姝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直噘着嘴，显是心里这股气过不去。
卫姝无奈笑笑，还准备要说什么时，便听外面传来丫鬟的问好声：“将军回来了。”
紧接着帘子便被撩开，楚宁风带着满身的寒气走进来。
他刚从宫里出来，官服加身，外罩玄色描金大氅。
“爹爹！”方才还在闹别扭的谦哥儿见楚宁风进来，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就朝他奔过去。
楚宁风弯腰将他一把抱起来，又怕身上寒气冰到他，并不敢与他太过亲近，只是笑道：“怎么眼睛红红的，跟你娘闹脾气了？”
“没有……”被这么一问，谦哥儿倒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卫姝起身迎过去，笑着道：“您身上寒气重，先洗把脸换身衣服吧。”
“好。”他应了声，将谦哥儿放下来，顺便揉了揉他脑袋，“爹进去换衣服，你乖乖坐着等爹出来。”
卫姝自然跟着楚宁风进内室去，绿萝已打了热水进来，玉含也在外间准备热茶。
她很自然的走上前替楚宁风解了大氅，随手搭在屏风上，又替他解外衣。
望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楚宁风笑着伸手环住她的腰：“跟谦哥儿闹什么了？”
“我哪敢跟他闹什么啊。”卫姝抬眸，轻轻笑了一下，“那孩子早上起来瞧见外面下雪，就嚷着要堆雪人。小厮们天亮以前就将院里的雪都扫干净了，等他起来外面地上一层薄雪，哪里堆得起来。为这事不高兴呢。”
“就为这啊。”楚宁风不由笑，“想看雪不是很简单，城外别院靠山近，山里昨夜下的雪大，这会儿还堆积不少。”
楚宁笙住在那儿，楚宁风不免注意力也多放了一些，这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将军宠溺孩子也要有个度的。”卫姝笑，“就为了他想玩雪，您还打算带他去一趟别院么？”
若是从小就养成这种要什么都有的习惯，以后长大了只怕是个二世祖了。
楚宁风笑笑，抬手摸摸她的脸。
他的手还冰着，陡然碰这一下，卫姝觉得自己浑身凉的立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您做什么？”她抖了一下，继而埋怨看他一眼。
“待过两日。”他笑说，“过两日再不下雪，我就带谦哥儿去别院看看。”
山里的雪只要不出太阳，就一直不会化，再说别院那本就比京城要冷。
“那行吧。”卫姝也不拦着他。
他这个当父亲的想宠孩子，她当母亲的自然只能从旁的地方再用心点教，总不能真的让谦哥儿养成那种娇惯的性子。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真就没有再下雪，楚宁风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特地休了两天的假，带着谦哥儿和明哥儿去了趟别院。
明哥儿与母亲弟妹分别这么久，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想了，索性便一道带着去了。
慧姐儿也想跟着去的，但没那个胆敢跟楚宁风说。
将楚宁风和孩子们送走，卫姝便去了清波堂。
这些日子明哥儿一直住在太夫人这里，孩子到底还小，让他独自一人住，别说是太夫人，就是卫姝都不放心。
“大夫人来了。”宋妈妈正巧从屋里出来，瞧见卫姝，笑着福了福身，“四夫人正在里面呢，老奴去接三小姐过来。”
乔氏也在？
这倒让卫姝有些意外。
她朝宋妈妈笑笑：“那妈妈去吧，我自己进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