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哥儿还小，才一岁多点，说话走路尚且还不利索，他又是从小养在沈母屋里的，平日里只怕沈母在他面前说了不少关于楚宁笙的坏话，这会儿孩子被婆子抱着过来时，那哭嚎声几乎传遍整个沈家。
人还没进屋，楚宁笙与卫姝便听见声音从外面传来。
全哥儿一边想从婆子手中挣扎下去，一边还死命叫着，好似要让他上刑场一般。
卫姝看了眼楚宁笙，只见她面有苦涩：“孩子养在她那里，平日我过去看他，他都不与我亲厚，只怕在他心中，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哪有当母亲的不疼孩子呢？
偏偏全哥儿是一个例外。
楚宁笙倒是想疼他，可他却不认这个娘。
早在当初将孩子抱去沈母屋里时，楚宁笙就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了。
“难怪她这么洒脱。”卫姝蹙眉淡淡道。
话音才落，婆子就已经抱着全哥儿进屋了。
玉含跟在后面，脸上竟然还带着汗水，想来是这一趟并不轻松。
晴姐儿见状，走上前去想要安抚弟弟，却被他扬起来的手一巴掌打在脸上。
他人虽小，力气却大，再加上晴姐儿本来脸皮就嫩，眨眼间就看见她的脸上一道清晰手掌印出来了。
“晴姐儿！”楚宁笙看的心头一疼，急忙将她拉过来，“怎么样？你疼不疼啊？”她手微微颤抖着，不敢去碰。
“娘，我没事。”晴姐儿却冲她一笑，“先哄弟弟吧。”
才打了人的全哥儿稍稍愣了下。
他认得晴姐儿，也知道她是姐姐。
这会儿将她打了，他的心中有些愧疚，但见到满屋子都是陌生的人，他又控制不住心中害怕，再次哭了起来。
恰好明哥儿这时背着小书包回来，望见这一幕，他愣住：“娘，这是怎么了？”他问过后，又朝卫姝行礼，“舅母。”
“此事说来话长。”卫姝接了他的话，温声道，“先跟舅母回将军府，等到了那儿，再跟你解释。”
明哥儿虽没有晴姐儿那么懂事，但是看见楚宁笙那双红肿的双眼，约莫是猜到出什么事了，便点点头：“好。”
全哥儿哭喊声不止，楚宁笙有心想去哄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卫姝怕实则生变，便催促着她走。
带着三个孩子和一些婆子丫鬟，一辆马车自然是坐不下。
楚宁笙让套了自己平日出门用的马车，带着晴姐儿和全哥儿。
卫姝则是跟玉含和晴姐儿坐一辆，另外丫鬟们带着行李坐一辆。
等上了路，卫姝还觉得有些恍惚。
她原本只是过来看看楚宁笙情况如何的，怎么突然就拖家带口的往将军府走了呢？
她微微怔了一会儿，才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晴姐儿。
晴姐儿微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经历这么大的事，她的心境恐怕早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卫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晴姐儿跟其他孩子不同，许多道理，不用同她讲，她自己都会懂。
*
到将军府时，已经临近晌午。
门房上的婆子说楚宁风不久前回来了。
楚宁笙正好下马车，听见这句话，她的身子不由轻轻颤抖了一下。
卫姝瞧见了，但她只当没注意，对门房的婆子吩咐道：“叫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去将三姑奶奶那院子收拾出来，厢房也收拾干净，表小姐跟表少爷要住的。”
婆子连忙点头：“是，夫人。”
等人走了，楚宁笙才抱着全哥儿走过来。
孩子哭了这么一路，这会儿已经哭累了，似乎是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哭都不会回去，他这会儿倒是趴在楚宁笙怀中睡了。
明哥儿跟晴姐儿站在一起，姐弟俩如今是各自的依靠。
“先去娘那里吧。”卫姝轻轻对她说，“正好也要用午膳了，我让厨房做几道你们爱吃的菜。”
“多谢嫂嫂。”楚宁笙嗓音略微哽咽。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字。”卫姝扬唇轻笑，“正好你回来了，四弟的婚事也能帮我忙。”
她一面说，一面朝里面走：“你是不知道，二弟妹如今肚子是越来越大，什么事都不敢让她沾手，这几个月可累坏我了。”
楚宁笙知道她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这些，她心中大受感动。
她轻咳了两声，将喉中哽咽压制住后，才说：“等四弟妹进门了，就有她帮你了。”
“她倒是进门是新妇，可不敢让她做什么。”卫姝笑道，“免得让人以为我是什么恶嫂嫂，专门打磨她。”
楚宁笙被她逗笑：“你若是恶嫂嫂，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心肠好的了。”
卫姝扬唇笑笑。
到了路口，左转是去听雨轩，右转朝清波堂，玉含应了卫姝的话，回听雨轩去向楚宁风禀明此事。
卫姝则是带着楚宁笙往清波堂去了。
进了院里，卫姝便看见太夫人在宋妈妈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雪姐儿跟在她身边。
想必是那个脚快的丫鬟，提前过来报了信。
太夫人此时眼睛红着，泪水只差滚落了。
在看到楚宁笙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到底忍不住，往前紧走了两步，嘴里哽咽着：“宁笙……我的孩子。”
“娘……”楚宁笙原本止住了泪的，可看到这一幕，她顿时眼睛鼻子一酸，连脚步都变得虚浮，要不是卫姝托了她一把，先将全哥儿从她怀中抱过来了，只怕她就要立马跪下去了。
“娘。”楚宁笙空出了手，才走过去抱着太夫人哭，“是女儿不孝……当初没有听您的话……我知错了。”
尽管太夫人总是念叨着当初的事，气楚宁笙不听话，可她也只是嘴上说说，心中半点没有埋怨她的意思。
如今听得她认错，太夫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她搂着楚宁笙的肩膀，深吸了两口气，将心头那抹悲痛压回去，才缓缓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要人没事，其他都不算什么了。
晴姐儿跟明哥儿手牵着手在一旁抹眼泪，方才刚消停下来的全哥儿仿佛是为了附和他们，扯着嗓子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