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心胸宽着呢。”绿萝不赞同她这话,“当初京城那些流民无家可归,不还是夫人您最先提出来施粥救助他们的吗?”
“那点事哪里能跟将军比啊。”
卫姝淡笑道:“我整日在家教导谦哥儿,不管他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都一股脑的想要在他印象里留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可这些还比不过将军带他爬一次树来的印象深刻。就在刚才,看着他们父子玩闹的时候,我心里很羞愧,让我都感觉无颜面见他们。”
听到这里,楚宁风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恰好绿萝还想要说什么:“可是……”
只是没等她说完,就被楚宁风打断:“你先出去。”
此时的他神色严肃,眼神扫过绿萝,她只觉后背发凉,强忍着哆哆嗦嗦给卫姝曲膝行礼,然后退出去。
卫姝原本是半倚在软榻上的,没料到他会突然进来。
她愣了一下,才慢慢坐直身子:“您不是在陪谦哥儿玩么?”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楚宁风还站在原地,眼眸比平时都要凌厉几分,带着幽深的冷然。
卫姝很快意识过来,他在生气。
气什么呢?
气她的自私?
还是其他。
卫姝有些想不明白,但她知道,此时不可逆着他的脾气。
她站起身,如往常那般柔顺,轻轻地说:“将军何出此言?”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楚宁风头一次感觉这么不耐。
她永远都是这样,好像脾气很好,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
甚至她仅有的那几次生气发火,连重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难道不管什么事,在她心中都掀不起什么波澜吗?
“你能不能有一次……能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同我说?”
楚宁风微微握紧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眸中划过一抹隐忍。
她心中不痛快了,并不是朝他抱怨。
宁愿同一个丫鬟说心里话,都不愿跟他说。
“将军……”卫姝垂下眸,掩住那一闪而过的痛楚。
她微微张着嘴,心里有千万句话,可到了嘴边,却都只变成一句叹息。
过去十几年的日子,飞快的在她眼前掠过。
那其中的心酸折磨,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哪怕是卫娥,都无法真正理解。
卫姝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楚宁风此时发火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你不想让谦哥儿学武,你可以跟我明说。”楚宁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连嗓音都变得沙哑,“甚至你觉得厨房做的饭菜不和你口味,绣娘做的新衣服不是你喜欢的,你都可以说。”
这些是卫姝的权利,她根本就不需要去顾及谁的面子。
可是从她嫁进来这么久,楚宁风几乎没有从她嘴里听到过半句抱怨的话。
“我们不是说好了,让孩子自己选么?”
卫姝勉强笑了一下:“厨房做的饭菜很合我口味,绣娘做的新衣服也很好看,我都喜欢。”
“说谎!”
楚宁风大步走过来,冷着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抓过卫姝,疼得她脸色几乎瞬间变得苍白,眉头紧皱:“将军,您干什么?”
她感觉到了疼,可她依旧没推开楚宁风,甚至都没有挣扎。
“知道疼了应该干什么吗?”楚宁风沉声道,“你应该用尽你所有的办法来挣脱我,哪怕是伤了我都不为过。”
他首先是她的相公,然后才是人前的大将军。
她不需要对自己的相公有任何分寸!
“你是不是有病?”卫姝疼得额头都冒汗了,可他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她气得口不择言,“你放开我!”
对于她来说,这句话已经很超出她的范围了。
但楚宁风非但没松手,反而还越握越紧。
卫姝疼得直喘气,这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低头直接一口重重要在楚宁风的手上!
她这一口可没留任何力,几乎是在咬下去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嘴里有一抹腥甜。
这是……咬破了。
卫姝自己都愣住了。
她对楚宁风做过最没分寸的事,恐怕就是在他喝醉后将他一个人丢在房间里睡觉吧。
可此时……
卫姝怔怔的抬头看他。
而他却是满脸带笑,好像丝毫没感觉到疼一般。
他慢慢将手松开,也没看自己伤,抬手将卫姝眼角的泪珠擦去。
“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卫姝眼中的泪水顿时像决堤了一般。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都混在了一起,很没有形象。
即便如此,楚宁风都没有嫌弃她。
他揽着卫姝的肩,轻轻将她抱进怀中:“我知道你过去受了很多苦,才养成这幅性子。但你要明白,这里是楚家,没有人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以后啊,不高兴了就直说,想发火也不用顾虑谁。你小小年纪,不需要那么老成。”
听到这些话,卫姝鼻子更酸了,她揪着楚宁风的衣服,哭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心里的情绪。
那就好像……什么东西冲垮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防线。
也许卫姝自己都不知道,在楚宁笙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喝醉后诉说着心里话的时候,卫姝看着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多少羡慕。
但是楚宁风看到了。
他甚至能理解。
一个人的性子压抑久了,会以为伪装出来的那些,就是自己原本的样子。
楚宁笙是吃了太多的苦,才悟出来的。
而卫姝呢。
她不需要。
楚宁风将她抱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微笑。
只要他在她身边一日,她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卫姝哭了好久好久才停止下来,她红着眼睛,脸颊上还挂着泪水,抽抽搭搭地问:“您的手怎么样……”
“无碍。”楚宁风笑着,低声说,“只要你心里痛快了,咬我多少下都没关系。”
“那是您活该!”她还有些无法适应本来面貌,表情凶凶地说这句话,可语气却还带着柔和。
“是,是我活该。”楚宁风也不恼,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