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适应了他偶尔嘴里蹦出这样的话，也从一开始的脸红心跳加速，到如今的面不改色。
“您去洗洗手，准备用午膳吧。”卫姝推了推他，“用完了午膳，还要针灸呢。”
太医已经来了，正在候着，也不好让人家等太久。
楚宁风点点头，也不再跟她贫嘴。
针灸的过程自然是很痛苦的，这比当初受伤的时候还要疼。
楚宁风即便是个七尺男儿，但是双腿扎满针时，他还是疼得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但他始终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连点吃痛的声音都没有。
卫姝在一边看着有些心疼，但又替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用手绢擦擦他额上的汗水。
似乎是感觉到卫姝的担忧一般，楚宁风抬起头，还朝她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没事，别担心。”
太医施完最后一针，抬起头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有些敬佩地对楚宁风道：“这种痛苦寻常人是坚持不下来的，也只有楚将军这般神威才行。”
这倒不是恭维，而是事实。
楚宁风淡淡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卫姝在一边看的心惊，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细细银针，看得她头皮一阵发麻，索性转过身去，吩咐丫鬟们给太医奉茶。
她坐在旁边想看会儿书，但却什么都看不进去，想做针线，又想起楚宁风的腿，根本静不下心来。
最后还是楚宁风看不下去了，对她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我想陪着您。”卫姝知道他有多痛苦，她想陪着他。
“但我不想……”楚宁风扯起嘴角，露出抹无力地笑，“你平日里，不是回去散步吗？那就去吧……”
他是个男人，本该是顶天立地，替卫姝撑起一片天的人。
而如今，却废了双腿，将所有的骄傲都卸下来，寄希望于这小小的银针之上。
卫姝看着他脸上那抹强撑的笑容，突然意识过来。
楚宁风有他的骄傲。
他有他的傲骨。
他从不曾在任何人的面前示弱，哪怕是如今当着卫姝的面，也不行。
卫姝放下手中的东西，对他福了福身：“将军，那我先去后花园了。”
楚宁风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痛苦的呜咽声。
卫姝带着锦绣走了，走前吩咐了所有人都不准进去打扰太医与楚宁风。
她们去了后花园，之前杨姨娘与秦姨娘企图杀害卫姝的地方。
其实经过那件事后，卫姝就不常来这里了。
今天也是心里有些难受，才想着过来清静清静。
锦绣扶着卫姝去亭子里坐下，见她面色还是不虞，便轻声问道：“夫人，您心里还是不高兴吗？”
“不是不高兴……”卫姝抿了抿唇，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担心将军的身体……”
她不知道楚宁风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腿才能好起来。
就连太医都说了，这种痛寻常人坚持不下来，也足以想象得是多么痛了。
锦绣不知该如何安慰卫姝，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
她们在后花园待了很久，直到玉含过来叫，卫姝才知道针灸已经结束了。
玉含同锦绣将卫姝扶着往听雨轩方向走。
路上，玉含说：“送走太医后，将军便让卓青绑了杨姨娘，离开了府里。”
“什么？”卫姝惊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脚下步伐加快，急忙想要去拦。
玉含不敢放开她的手，只能道：“夫人，将军说让您在家等着他便好，其余的不用您操心。”
“这不是胡闹吗？”卫姝焦急出声，“他刚做完针灸，双腿正是难受的时候！”
太医明明说了要静养，他可倒好，刚针灸完就跑出去了！
“将军或许只是想替您讨回一个公道。”玉含轻声劝道，“您如今还大着肚子呢，千万别急。”
卫姝当然知道楚宁风是想给她讨回公道了，可她更担心楚宁风的身体状况。
但是紧赶慢赶，楚宁风还是在她到垂花门时离开了府里。
门房上的人说，楚宁风是往大皇子府去了。
当初杨姨娘便是由大皇子送来的，如今送回去，也算理所应当。
锦绣见卫姝额头上都热的出汗了，怕她身体受不住：“夫人，咱们还是回去等将军吧。”
卫姝有些疲惫点头。
原以为楚宁风回来能让她省心些呢，没想到让她更担心了。
他也是个性子犟的，不知与大皇子会如何说。
到了快傍晚时，楚宁风才回来。
与卫姝料想的不同，他回来时倒是满面吹风。
“杨氏已经解决了，此后你再不需担心。”他去洗了手，回来坐着陪卫姝，笑容浅浅道。
一旁的赵妈妈赶紧给楚宁风添了碗筷。
卫姝原是不想理他，但见他笑眯眯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
“您的腿不痛了？”卫姝语气淡淡的。
楚宁风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她是生气了。
她定是气他没有说一声就直接带着杨氏离开了将军府。
他只能温声解释：“那杨氏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卫姝的心也软了几分，语气变得温和：“总归是关了她这么久，她也没机会再兴风作浪。您大可以等伤再好一些了处置她。”
楚宁风当然知道这个理，但他也知道卫姝的心中有疙瘩，若是不早点处置了杨氏，只怕后患无穷。
“大皇子虽与我交好，可毕竟君臣有别。”他只能再劝，“现在去将这件事说清楚，他还会看在我受了重伤，而你又险些遭杨氏陷害的情面上，有愧疚之心，不会追究我。”
说到底君臣之间是没有长久的友谊，有的只是利益而已。
卫姝明白这个理，所以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已经过去了。”
杨氏总归是要处置的，语气留到以后发生什么猝不及防的事情，倒不如趁现在有机会，一同处理了呢。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两人谁都没有再提。
而将军府里似乎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杨氏，没人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