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并不识字，所以此刻就算是在江辰的身边，也看不明白书信上面的字写的都是些什么，为什么江辰看完之后神色会那么凝重。
小金就只能感觉到，江辰自从看完书信之后，整个人都安静不下来。
就像是焦虑的野兽。
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江辰的小金也变得十分焦虑。
片刻之后，江辰才站起身来，对小金道，“我出去一趟。”
他要去问问清楚。
……
两人对视一眼，江辰从尹玉堂的面上看出几分不解，他也没什么心思和尹玉堂解释，就只是看向他身边的云生道，“想和尹中书借个人，不知方不方便？”
借人？借云生？这两人不是向来不对付么？
尽管心下疑惑，但尹玉堂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道，“请便。”
江辰带着云生直接出郡守府，在街上寻一处茶馆，江辰才坐下问道，“你给我这封书信，是尹玉堂什么时候写的？”
“是您离长安当晚，主上交给属下，让属下代为保管的。”像是怕江辰不相信一样，云生着急地解释道，“下面是有落款时间的。主上在宫变后伤了手臂，尚未痊愈就赶来边疆，不曾碰过笔。”
在边疆这段时间，军营里肯定是没有笔墨这种矜贵东西给尹玉堂用的，信纸看上去也是长安某家铺子特有。说是在离长安之前就写好的，江辰并不怀疑。
只是，他不懂尹玉堂为什么要写下这种东西。
书信是给他自己兄长的，上面交代过尹衾未来当如何，也详细交代自己名下财产，并且有明确的分配。足足三页纸看下来，江辰就一个感觉。
这不像是书信，像是遗书。
见江辰许久都没说话，云生有些着急，他对着江辰开口道，“主上只是告诉属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在二郎回长安后，将这封信交给二郎。主上甚至有变卖中书侍郎府的打算，只是被我们拦下。”
江辰还是没说话。
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云生现在看江颜和江云瑾的态度都着急，瞧见他这样，急的有些口不择言，他道，“我就跟您说实话吧。主上在宫变之后，就没打算活！”
不仅仅是给尹家留下书信，连中书侍郎府的一切都已经提前安排好，连给皇帝的文书都分门别类地放好，每一种都标注着应该交给什么人处理。
尹玉堂就像是在处理自己的身后事一样，在宫变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就等着宫变当日。
这话终于说的江辰回过神来，他扬起眉梢道，“所以你家主上自己不想活，就要拉着我的阿颜一起死？你家主上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问题？”
明知道云生是什么意思，但是江辰还是有些不满，所以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有些不善。
眼看着云生的脸色越来越焦急，江辰摆摆手没让云生继续说，他就只是道，“这件事情，你和阿颜说过没有？”
云生摇摇头道，“并未告知过夫人。”
“那就暂时先不要说。”江辰心下有决断，他站起身道，“你如果想试试的话，我也不拦着你。但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将这件事情告诉阿颜的话，那你家主上和江颜就会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
云生一怔。
凭江辰对江颜的了解，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江颜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云生特意跑去告诉江颜这一切，那江颜就只会觉得是一种道德绑架，是一种让她接受尹玉堂的筹码。
那江颜不仅不会接受，还会跑的飞快。
“都听您的。”云生这次学乖不少，也没和江辰反驳，就只是点点头道，“我一定不会和夫人说的。但是，请您看在主上这般的份儿上，帮帮主上和夫人吧。”
江辰没接话，半晌才叹口气道，“你以为，阿颜就能那么听我的话吗？”
——
一觉睡醒，江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她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正打算去外面看看有什么能让这些女眷学的东西，就看见黄泉进门来，看见她醒过来还松一口气。
“娘子您醒着就好，您去前面看看吧。”黄泉无奈地看着江颜道，“您院子里面现在呜呜泱泱地跪着不少人呢。”
跪着？不少人？
江颜人有点儿傻，她赶紧穿上衣服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怎么回事儿？都是来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是来让我平反冤案的。”
“那倒不是。”黄泉像是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为难地道，“来的其实都是府上的女眷。”
等看见自己院子里面的人的时候，江颜第一次如此敬佩尹玉堂的行动能力，她院子里面跪着的都是哭哭啼啼的女眷，来请江颜做主的。江颜才刚问一句，一群人就七嘴八舌地开口，搞得江颜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喊停之后，对众人道，“举手说话。”
第一个举手的是跪在前排的一个上年纪的女人，她委委屈屈地开口道，“县主，您说让我们先等着，我们就乖乖的都在等着。但是那位钦差大人却让人和我们说，以后不能再养着我们，让我们自寻出路。县主，我们都是郡守的人，哪儿有什么出路啊？还请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江颜咂舌，虽然说尹玉堂是说过打算做恶人，但是按照说好的不是先把计划书给她送过来吗？这怎么就开始演戏？是不是稍微有点早？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的，但是江颜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就只是无奈叹息道，“虽然你们的确是柳郡守的妻女，但是吧，你们可能不知道，柳郡守犯的罪不小，如果严重的话，可能是会株连九族的。按照律法来说，你们都要跟着一起论罪的。”
听见江颜的话，这些女眷的脸色都有些白，有胆子小的已经在小声求饶。
江颜摆摆手，让现场安静下来之后，才继续道，“我已经和钦差商量过，因为你们也是有苦衷的，所以才没有把你们和柳郡守一起治罪。这已经是我争取过的结果，现在若是钦差不想留着你们，我也没什么办法。”
微微一顿，江颜无奈又道，“如果你们坚持自己是柳郡守的人不肯离开郡守府的话，我想，钦差应该会把你们按照柳郡守的同党一起治罪吧。”
这些女眷虽然有一些是贪图享乐，但毕竟都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女人，在尹玉堂之前，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柳郡守。对于她们来说，柳郡守就是天。
现在突然说天犯罪，她们还要同罪，就都有些慌。
不过，倒是有不怕事儿大的，藏在人群中道，“就算是同罪又有什么不好？就算是要进去蹲大牢，不也是有吃有穿的么？总比在外面饿死好得多。”
江颜看一眼说话的人，无奈地叹口气，轻声开口道，“你们想的有点简单。一线城哪儿有什么大牢？过几天可能徐将军的人就要住进一线城来，到时候，你们可能不是进去蹲大牢，是要去那边。那一群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见过女人的士兵，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到可能的结果，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就哭出声来。
方才嘴硬说想要进去蹲着的，这会儿也没敢说话。
倒是为首的女人年纪稍微大一些，她给江颜跪下磕头道，“县主！我们一群女人要是离开郡守府的话，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用不了几天就会饿死在街头。您就当是救苦救难，求您救救我们吧！”
有人带头之后，后面又是一群人都跪下，每个人都在对江颜喊着，“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江颜才看上去十分为难地叹口气，对着众人道，“好好好，你们先起来，有什么事儿我们慢慢商量。我是也不能看着你们真的出去饿死，这样吧，我去和钦差商量商量。”
微微一顿，江颜才看着一脸喜色的一群人道，“不过，想要让钦差白白养着你们应当是不可能的。如果钦差不答应的话，你们就留下来帮我做点事，我管你们吃用吧。”
一群人纷纷答应。
在江颜保证之后回去和尹玉堂商量之后，这群人才纷纷离开。
江颜见没人之后，才对着黄泉道，“看来还是心思单纯，她们相信的好快。这样应该就可以让她们学点手艺，以后可以慢慢来。”
“娘子还是小心些的好。”黄泉却摇摇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好半晌才低声道，“婢子总觉得，有人看着您的眼神不是很有善意。”
江颜对此无知无觉，此刻也就只是眨眨眼问道，“有嘛？我都没注意。算了，先不管这个，麻烦事儿就让尹中书去处理，我就当着我的挂名县主就好。”
江颜此刻也就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真的有一个“麻烦”主动找上尹玉堂。
从某种角度来说，帮了江颜很大的一个忙。
就在她说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