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不说,李庆云也知道。
他又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
他没有李燕安的闲心撮合这两个人,于是就只是随意地转移话题道,“你要是当真被什么人欺负,就来同我讲,我给你出气就是。人已经按照你标注的地方藏好,就等着宫宴当日动手。只是,你确定不会有什么意外?”
李庆云说的含蓄,江颜倒是清清楚楚。
能有的唯一一个意外,就是尹玉堂。
但她已经提前问过李仁之,尹玉堂即便是位高权重,但手上也没有兵权,连皇宫里面的侍卫都使唤不动,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大不了,她到时候想个法子,把尹玉堂迷昏算了。
“他手上又没有兵权,有什么好怕的。”江颜提起这人来就觉得火气不小,冷哼一声之后才开口道,“总之,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我就不信到时候他不上钩。”
北狄的人最近已经分批进入长安,北狄皇子自觉一切隐蔽没有被人发现,实际上那些人都已经在李仁之的监视下,没有一波能跑掉。
李庆云看她这样就只觉得有趣,微微勾唇点点头,附和道,“阿颜如此聪颖,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江颜总觉得这人是在哄着自己,干脆赶人离开,反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
结果李庆云前脚刚走,外面的宫婢就来汇报,说是尹玉堂想见她。
明明刚刚和李庆云说话的时候还特别硬气,结果可倒好,现在一听见这人的名字,江颜的眼圈就有些发酸,她抹一把眼睛,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瓮声瓮气的,她轻哼一声道,“我才不要见他。”
那宫婢正打算出去回话,就被黄泉给拦住,黄泉笑着对宫婢开口道,“不辛苦姐姐,我去回就行。”
郎君和四娘都已经吵架这么长时间,按照江颜的说法,两人冷战已经有好几天,这要是再把实心眼的郎君给说走的话,这两人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黄泉一出去,就看见尹玉堂人是在门口站着呢。
这人乍一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有些憔悴。
黄泉估摸着,要是让江颜看见他的话,郎君可能都不用说什么,四娘就会心疼得不行。
“郎君。”黄泉上前一步,低声对尹玉堂开口道,“四娘还生气呢,您要不站在这说两句话哄哄,说不定四娘就消气了。”
尹玉堂看黄泉一眼,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看见这样,黄泉也有些着急,正打算再继续劝说的时候,就见尹玉堂微微颔首。
一瞧见尹玉堂答应,黄泉赶紧将附近的宫婢都给带走,只给两人留下个空间。
因为不想耽误江凝和李仁之,所以,江颜后来直接搬到李燕安的寝宫住,反正李燕安平常住在公主府,这地方几乎就是她一个人的。
听见宫婢退出去的声音,江颜在房间里面小声嘀咕两句黄泉多管闲事,但是也没有要赶走尹玉堂的意思。
她从尹玉堂对程宁宁动手的决绝上就能看出来他对程宁宁没有什么心思,可,对程宁宁没有,那张宁宁,李宁宁呢?
李燕安一直以为她生气的点在于程宁宁做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乎尹玉堂的态度。
“程宁宁遣人送消息给我,说见你与北狄皇子密谈,邀我前去。她在你走后找上我,说知道你与北狄皇子在谈什么,话未说完,人便扑上来。”尹玉堂开口的时候声音极其缓慢,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就只是道,“我……一时走神,才没推开她,并非有何私情。”
江颜躲在房间的门后,偷偷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听尹玉堂说话。
尹玉堂慢条斯理地将与程宁宁的事情解释清楚后,稍稍停顿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对你所言,没有一句虚假。现在是,以后也是,从前更是。”
江颜眨眨眼,觉得他话里有话。
“……颜颜。”像是这两个字说出口极其艰涩一般,尹玉堂喊完一声之后,人便站在原地许久,他哑声开口道,“我……愿与你一人,同生共死。”
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江颜听上去觉得稍稍有些莫名其妙,她蹙眉正想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尹玉堂像是已经说完自己要说的话,甚至不等江颜的反应,转身就走。
江颜眨眨眼,有些发怔。
等反应过来,一肚子的火气又上来,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嘛?明明就是他自己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还冷着她好几天,结果现在可好,解释完扔下一句情话就跑,都不哄哄她吗?
明明哄哄她,她就可以不生气的。
想着想着,江颜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最后那话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尹玉堂就是尹玉堂,连这种话都能说的一本正经的。
黄泉等尹玉堂走之后,才悄悄地探头看过来,问江颜道,“四娘,咱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要是再继续住在宫里头,指不定会被外面传成样子呢。
“就桑我好心给尹中书个机会。”江颜唇边勾着点儿笑意,她道,“等宫宴结束之后,我们就回去吧。”
“前几天还气的不行,结果尹中书来一次,你就妥协啦?”
裴纵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她跟李燕安一并从外面进来,看向江颜,弯唇开口道,“燕安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我这叫大度,叫什么妥协?”江颜也不生气,她心情甚好地问道,“你怎么来啦?”
“来和你告别呀。”裴纵笑眯眯地弯着眉眼,自来熟地往旁边坐下,随口道,“等宫宴之后我就要带人回南川,到时候定然会十分匆忙,来不及与你见面。所以,便提前来和你告别。”
听见这两个字,江颜那双桃花眸子便暗淡下去,她扁着嘴,委委屈屈地道,“阿兄走了,你也要走。”
“人家是南川皇女,是未来的南川女帝,总不能一辈子都留在长安吧。”李燕安对此倒是看得开,她像是拍某种小动物一样拍着江颜的脑袋,随口道,“别撒娇啊。”
道理江颜都懂,她就是不喜欢离别的感觉。
“行舟也要和我一起回南川。”裴纵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随口道,“毕竟,虽然已经送消息回南川,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回去才能解释清楚。而且,阿颜,明年我还会来的嘛。我们也可以书信往来,总不会断联系的。”
只要她还不是南川的女帝,就可以来往于南川和大夙之间,每年都可以借着友好往来的由头来。
“行舟也要回去吗?”江颜提起这个,便一抬头,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不是喜欢阿衾吗?”
裴纵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阿颜,且不说尹衾还未及笄,就算是两人真的两情相悦可以成亲。”李燕安的表情也有些无奈,她揉揉江颜的脑袋,叹气道,“你也总该让人家回去和父母告别吧?”
倘若裴行舟来年真的要嫁给尹衾的话,那怕是真的这辈子都再回不了南川,当然要好好和父母告别。
江颜恍然,她摸摸鼻尖,抱歉地笑笑道,“是我没想那么多,抱歉啊。”
看出江颜是真的在为自己即将离开而难过,裴纵扬眉一笑,勾唇道,“你要是那么舍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去南川?你若是以使者身份出使南川,我母皇定然也会很喜欢你。到时候,你还可以去边疆见一见你兄长。”
虽说北狄和南川有一定的距离,但也总比长安更近些。
几人当时都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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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玉堂才出宫门,就见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在不远处停着,他眸光一暗,只想当成没看见路过。
不想,马车上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
“尹中书。”李庆云掀开车帘下车来,摇着折扇来到他的面前,微微扬眉道,“这个时间从宫里出来,尹中书这是忙什么呢?”
尹玉堂只是行礼,并未回答。
“我看尹中书不是从圣人那里出来,是刚去见过江四娘吧?”李庆云压低声音,靠近尹玉堂一些,轻声问道,“尹中书,偷听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从公主偏殿出来的时候,总觉得有视线在跟着自己,当时在江颜那也觉得好像有目光在自己的身上。
他甚至在偏殿里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尹玉堂,但离开后,他却四处都没有找到。
为确定自己的想法真假,李庆云才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想到,居然真的等到尹玉堂。
“世子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尹玉堂顶着一张棺材脸,声音泛着几分冷意。
想起今日江颜的样子,李庆云也懒得难为他,话又不能直白地说,他只能尽可能隐晦地道,“总之不管你听见没听见,你都不用多想。尹玉堂,再过不久,一切都会有定论。江颜不会害你,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坏事。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圣人。”
尹玉堂不信他,总该相信李仁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