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事情上，尹玉堂向来是说不过江颜的。
眼下又有几分慌张，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颜颜。”尹玉堂无措地喊着她，看上去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生气？”
江颜自己也不清楚，她如今根本就是有几分无理取闹的，仗着自己心情不好，看尹玉堂哪里都觉得不顺眼。
甚至于连句话都不想和他说，就只是捧着自己的甜汤，敛下眸子专心致志。
江颜不说话，尹玉堂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就只能抿着唇，极其端庄地坐在旁边。
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到让几个婢女都有些坐不住。
黄泉看着俩人干着急，给碧落使个眼色道：“四娘，郎君。婢子去楼下看看三郎让准备的东西，很快回来。”
说这话，黄泉扯着碧落就走，临走的时候还给尹玉堂使个眼色。
这没有外人，郎君总能把娘子哄好吧？
黄泉的想法是美好的。
却不想，就算是黄泉等人都离开，尹玉堂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他端坐在旁，紧张而局促地看着江颜，周身的气息都有几分焦躁。
对旁边热辣辣的目光，江颜就像是没看见，她专注着眼前的甜汤，一口一口的像是喝着什么山珍海味。
“……你。”半晌，尹玉堂才开口，声音极其低沉地道，“想与我和离吗？”
听见这话，江颜抬眸看他一眼，差点儿直接气过去。
尹玉堂这真是大小姐脾气，她这还没说什么呢，人家就一口一个离婚的要挟着。
这要是她真说两句的话，尹玉堂还不直接一封休书送她回老家？
还没等江颜赌气的说要和离，她人就直接被拥入怀中。
尹玉堂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我知我愚笨，不知该如何哄你。只要你愿意教，我会慢慢学。”尹玉堂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怕失去什么珍宝一般地将江颜死死地锁在怀里，“不要和离，好不好？”
江颜这会儿就也觉得很奇怪，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尹玉堂和离？
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吗？
什么毛病？
“不是你自己说想和我和离的。”江颜用力推他一下，却发现推不开，便也半推半就地趴在他怀里，语气仍是带着几分闷闷不乐道，“你现在又怪我头上？”
“不怪你。”尹玉堂这个时候倒是情商在线，说什么也不松开，只是道，“怪我不好，让你生气。”
江颜分明还有些火气在，但是被他抱住之后，却觉得自己火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十分不甘心地看向尹玉堂，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无论是不被信任，还是尹玉堂刚刚的话。
都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光是嘴上说着好听。”江颜声音闷闷的，她眨眨眼，居然觉得眼眶发酸，有些委屈地道，“你每次都会这么说，每次还是一样欺负我。我以后也不要相信你，什么话都不跟你说，你和别人多说一句话，我就要觉得是你不对。”
这话听上去，多少是有些无赖的。
尹玉堂听来却松一口气。
无论如何，江颜至少愿意同他讲话。
而不像是那两人一般，开口闭口便提起和离。
等黄泉等人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像是刚刚那般冷淡，便也都松一口气。
“颜颜。”尹玉堂有些担忧地问道，“一会儿你还要去放花灯么？”
虽然身上来着大姨妈，不过并不影响江颜想去放花灯的热情。
难得的取消宵禁，街上的人不少，各处都燃着灯火，好不热闹。
江颜身子不舒服，不如往常那么活泼，只是用目光搜寻着四处的小摊子，却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跟在她身边的尹玉堂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却有些无计可施。
“贵主，你看这野鸭子的花灯如何？”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果不其然是两张熟悉的脸。
江颜懒懒地抬着眼皮看过去，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可怜的燕安。”
李燕安听江辰说话便看一眼花灯，眉梢没忍住挑一挑，咬牙切齿地道，“那是鸳鸯的。”
“那这个呢？这荷花也怪好看的。”江辰对她的嫌弃无知无觉，又挑起另外一盏花灯来。
李燕安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道：“那是并蒂莲。”
正说话的功夫，李燕安一抬眼便瞧见江颜和尹玉堂站在一处，便快步走过去，对她抱怨道：“阿颜，你这兄长是不是个傻的？指着鸳鸯同我讲，那是野鸭子。”
她就不应当一时心软，抵不过江云瑾的软磨硬泡，真的答应他来灯会！
“燕安。”江颜用几乎怜悯的目光看向李燕安，在心里叹一口气后，才无奈地对她道，“你就没有想过，我阿兄说不定是都知道，才会问你的？”
李燕安一怔，旋即面上有些绯红，她咬牙道：“每日只知道不务正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江辰在旁厚着脸皮扬起眉梢，一脸理直气壮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务正业的？”
论嘴皮子的功夫，李燕安向来知道自己定是说不过这江家兄妹的。
所以如今，她就只能凶神恶煞地看一眼他，几乎有些愤愤不平地收回目光，扯着江颜的手臂道：“阿颜，我们走，不理他们。”
江辰给江颜打个眼色，便又死乞白赖地凑过去，对两人笑着道：“方才是我不好，不该逗你的。那我给你买个花灯，原谅我行不行？什么样的花灯随你选，我给你亲手做也行。”
他的语气听上去半真半假的，还有几分吊儿郎当。
李燕安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微微扬起眉梢，当真道：“这可是你说的，亲手做。”
江辰这话自打说出来就没后悔过，他扬起眉梢点点头道：“是我说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做。”
“那我也不刁难你。”李燕安抬手一指，指着旁边的并蒂莲道，“就这个吧。”
“好说。”江辰眉眼一完，便施施然地朝着旁边卖花灯的老伯走去。
李燕安和江颜就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交涉，在看见老伯真的给江辰几根竹皮后，还有些诧异。
江颜凑过去，蹲下身问道：“你真的要自己做啊？”
“你旁边老老实实地呆着去。”江辰上上下下地扫过她一眼，让小厮去旁边搬来个凳子，才随口道，“等着看你哥哥大展身手就是。”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厮就规规矩矩地将小桌几板凳羊奶糕点都准备好在旁边摆着，让两个姑娘坐在旁边。
江辰倒是极其认真地跟在大伯的旁边，学编花灯的手艺。
片刻后，江辰身边多出一个人来。
尹玉堂纤长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拿着竹条，神色倒像是个好学的学生。
看他这幅样子，江颜心里没来由地就有些堵得慌。
分明每次都是尹玉堂不相信她在先，他却道歉来的比谁都快，可怜兮兮一副怕被抛弃的样子，之后又做尽各种事情补偿她。
搞得江颜总觉得好像自己再生气就是罪过和无理取闹一样。
明明是尹玉堂每次道歉都摸不到重点，对她最在意的事情永远一掠而过。
像是在哄着任性的小孩子。
江颜撑着脑袋看他们编花灯，没忍住打个哈欠。
哈欠刚打完，她的脑袋就被按着靠在李燕安的身上。
李燕安道：“你要是觉得困，就靠着我歇一会儿。江云瑾说你今日……身子不舒服，一会儿早些回去也好。”
“我想去放个河灯。”江颜伸手直接搂住李燕安的腰身，舒服地喟叹一声道，“没不舒服。燕安，你说，这坊市关门之前，我哥能做完吗？”
江辰前生虽然心灵手巧，但花灯这玩意他又没做过，第一次就挑战那么高难度的，能做成吗？
“不知道。”李燕安眸光落在江云瑾的身上，又懒洋洋地挪开，随口道，“就他们这一边聊一边做的，怕是要做到明年乞巧。阿颜，不如我带你先四处转转？”
江颜摇摇脑袋，不是很想起身，她捧着脸道：“燕安，你说，如果你能成为皇帝的话，会不会比圣人更英明呀？”
不远处尹玉堂的身形微微一顿。
“说不好。”李燕安倒是磊落，她随口道，“有些地方也许会做的比他好，说不定更多地方会做的不如他，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觉得如果像是南川也挺好。”江颜扫过一眼尹玉堂，有些赌气地道，“一个女子可以有许多郎君。”
不想，李燕安听见这话却就只是笑一声，看向江颜，扬起眉梢道：“倘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当初裴行舟与你提议的时候，你就不会拒绝。怎么，还在和尹中书赌气呢？”
赌气倒是也不至于。
不等江颜想出个什么说法，一盏花灯就被递到眼前来，江颜顺着花灯看上去，便瞧见尹玉堂纤长的手指捏着花灯，神色澄澈地看着她问：“你……喜欢么？”
江颜原先的火气又不争气地消失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