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从外面捡来一只小野猫，结果因为之前被人虐-待过，所以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你去摸它，它还要咬你一口。
你想把它扔掉的时候，它又可怜巴巴地过来蹭着你的手，舔舔你的伤口。
江颜最讨厌这种感觉。
她想像是上辈子一样对着眼前人发脾气，然后吼一声滚远点。
但是看着尹玉堂这张脸又舍不得。
“颜颜。”尹玉堂见她不肯起来，便也半跪在她面前，伸手给她擦掉眼泪，低声道，“我怕你会变回去。”
如果江颜能知道尹玉堂前世今生都经历过什么，一定会觉得惊讶。
因为尹中书从年幼起，一直到今日，经历过什么都没说过一个“怕”。
无论是新皇登基，还是自己奄奄一息路遇刺杀，他从来都没说过一个“怕”字。
如今他是真的觉得恐惧。
他看江颜不说话，便自己开口道：“于是便想着，不要惹你生气。这样一来，倘若你真的变回去，至少留在我的身边。”
这样总有一日，她还可能会再变回来。
气也气不得，骂也骂不得。
江颜满腹的恼火看见他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句都发不出。
“先不想要和我讨要什么。”尹玉堂小心翼翼地绕过她手腕的位置，握住她的小臂，问道，“先上药。”
哭得迷迷糊糊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甚至没想起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受伤，等被尹玉堂牵着坐在床上，对着手腕上几乎已经快要愈合的擦伤涂药时，她才有些无奈地望着他。
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太过小心翼翼。
江颜板着脸看他，在涂好药之后就将手收回来，她蹙起眉头，看着面前抬眸看她的尹玉堂。
第一次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要说两个人感情出现裂痕吧，也没出现，连她被绳子绑过这种没人注意到的小擦伤尹玉堂都看在眼里。
要说两个人冒出来个第三者吧，她现在就占着这个“第三者”的身子，原主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什么毛病都没有，但她心里就是特别不舒服的在这堵着。
就像是明明两个人已经分手，男朋友却还在遵守前女友立下的规矩。
可她现在……偏偏就是那个前女友！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吵架一样，这也太要命了吧？！
江颜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她咬牙切齿地对尹玉堂道：“药拿来！”
尹玉堂一怔，一边将药盒递给她，一边略有些急切地问道：“可还有什么地方伤到？”
伤到个锤子伤到，江颜咬牙切齿地扯过他的胳膊，又将那药膏往他胳膊上那明晃晃的牙印上一涂，才低声念叨着。
“就知道管我，自己不知道疼吗，脑子好像进二斤地沟油。”
她说的话尹玉堂听不懂，只知道似乎是消气些，便借着这个动作将江颜抱进自己怀里。
他的下巴轻轻搭在江颜的肩膀上，问：“还生气吗？”
“哼。”她还满肚子的火气没发出去呢。
“不是说，抱一抱会不生气吗？”尹玉堂的语气轻轻缓缓的，分明是平静的语气，却让江颜听出几分不安来，他试探着问，“那抱久一点，你是不是就消气了？”
这明晃晃的撒娇句子，江颜听着觉得头大，偏偏他又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整个人是一点儿火气都发不出来。
“我会一直生气的。”
江颜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她伸手抱住尹玉堂，却是半步不让地开口道：“我前尘尽忘，你也说过我同先前一点都不一样。你却总用之前的事情来面对我。”
“现在甚至说，我只有这幅皮囊和先前一样都不过分。你却总用中书夫人说过的话来决定如何对我，我特别难过，一点都不想理你。”
她话虽然说的正经，但是刚哭过好几场，如今嗓音软糯糯的，半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江颜想，要不把自己真的换人这事儿告诉尹玉堂算了。
“尹瑜，其实，我……”
江颜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叩门声，鹤见硬着头皮开口道：“主上，夫人。贵主派人来请，请夫人立即入宫，有要事相商。”
微微一顿，鹤见低声道：“人就在外面等着，请夫人立刻进宫，片刻不好耽搁。”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江颜有些意外，她本想将自己的事情继续说完，不过一想这事儿三两句也说不清楚，干脆就没说。
等回来的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江颜推开尹玉堂，揉揉眼睛站起身道：“我这就去。”
“我与你同去。”尹玉堂的面色一沉。
等两人见到宫里面派来的宫婢的时候，才发现李燕安是真的着急，连片刻都不让江颜停歇。
就在尹玉堂也要跟着进宫的时候，却被宫婢阻拦一下。
宫婢恭敬地道：“尹中书，贵主吩咐，只请中书夫人一人进宫。”微微一顿，宫婢目光扫过她后面的两个婢女，低声道，“任何人不得随行。”
这话说的有些重。
江颜怔愣片刻，她问道：“燕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还不让我带人过去？”
“这……”宫婢有些为难，片刻后才压低声音道，“自从昨日中书夫人失踪后，贵主一直身体不适，到今日更是几乎起不来榻。医师来诊断过几次，却诊不出什么，所以想请中书夫人进宫。”
一听李燕安生病，江颜便有些坐不住，她立即道：“那走吧，黄泉碧落，你们就别跟着了。”
两人有些为难。
看出几人的面色不好看，宫婢道：“请尹中书放心，进宫的路上可请尹家侍卫随行，进宫后自有人保护。肯定会将中书夫人好好地送回来的。”
宫里的人办这件事情，尹玉堂还是放心的。
尹玉堂面色沉重地缓缓点头道：“你早些回来。”
江颜胡乱点点头，在宫婢的注视下上马车后，宫婢才对尹玉堂行礼道：“贵主让我转告尹中书一声，今天中书夫人怕是不能回来，请尹中书不要等。”
李燕安早就已经想好，今天绝对不会放江颜回来的。
尹玉堂蹙眉，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
等江颜入宫的时候，就发现李燕安是在床榻上躺着，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年岁不小，却看上去仙风道骨的。
“阿颜，你来了。”李燕安的声音气若游丝，她摆摆手道，“都退下吧，我想与阿颜说几句话。”
周遭的宫人都退下。
不过，仙风道骨的男人却有些为难，他蹙眉道：“贵主，是太后殿下让我来的。”
李燕安蹙眉，隐隐有些不悦，不过却还是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等你的事情做完，就也出去。我要同阿颜说几句话。”
等人都退干净之后，李燕安四下看一眼，还没等江颜问什么情况，她就猛地起身，从榻上坐起来，赶紧对江颜招手道：“阿颜，你快来。”
江颜：“？”
不是，说好的病重呢，说好的气若游丝呢，李燕安你怎么回事儿！
李燕安对此浑然不觉，就只是指着旁边的人道：“这是我上次提起来的天师，你这次来正好让天师看看，你的毛病还能不能治好。”
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
江颜在心里默念两句，然后乖乖地走到近前，对着天师行礼后才问道：“所以，你这么着急叫我进宫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还以为李燕安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这不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吗。”李燕安打着哈哈，然后对天师道，“就是这小姑娘，之前把脑袋给撞坏了，好些东西都记不清楚。那些医师也诊断不出来什么，正好，你就顺便给看看。”
江颜觉得天师的目光不太友善。
也不能说是不友善，反正是让人很不舒服。
就像是……没有看着这幅皮囊，而是直接和她的灵魂对视一样。
天师对李燕安道：“贵主想让我看什么？”
像是对李燕安如今的做法一点儿都不意外而已。
没等李燕安说话，天师就先开口道：“贵主是想让我看看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还是想让我看看她是否就是宿命中的江家嫡女？”
这话说的江颜愣一下。
什么叫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
“我想让你都看看。”李燕安的面色严肃几分，她压低声音道，“天师应该明白我用心良苦，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天师点点头道，“自然。”
江颜听两人说话听的一脸茫然，她眨眨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天师就只是笑着看着她，问道：“这位小友，在这里呆的可还习惯？”
一瞬间，江颜的心都跟着凉半截，她惊恐地看向面前的人，压低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友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天师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小友应该是不属于我们这个时候的人，却误闯进来，我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