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堂喉结上下微动。
他们是夫妻,他亲一下……应当没什么问题?
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在叫嚣着:“亲啊,这不亲还是人了?”
那就……亲?
他正要有所动作,江颜却后退些许,笑眯眯地问他:“烧是退了吧?不过你还没退烧呢,今天是圣人来了,以后可不能这么逞强了。你这么反反复复的,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说后一句的时候,她面上带着明晃晃的担忧。
尹玉堂凝眸盯着她一开一合的粉唇半晌,才轻声问道:“你为何不愿让江凝入宫?”
为什么不愿意让江凝入宫您心里没点儿AC数吗?
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复杂,不过江颜也没敢直接说,只能装得一脸天真,问道:“先前郎君不是不想让阿姐入宫的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江颜灵机一动想起来尹玉堂也说过,便拿出来当挡箭牌了。
她坐在床边捧着脸看尹玉堂,觉得这么好看的人当摆设都舒心。
“尹瑜啊。”江颜声音轻慢,像是怕惊扰眼前的美人,她微微抬眸,一双桃花眸子望着他,开口道,“我们商量件事情好不好呀?”
别说商量件事,尹玉堂望着她的眼睛,觉得她要这条性命,自己都愿意给。
“好。”
江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尹玉堂散落在手边的头发:“我们不睡在一起,好不好?”
“不可。”
方才还想着愿意将命给她的人拒绝得十分干脆,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僵硬,尹玉堂才缓和三分问:“为何?”
江颜委委屈屈地扁嘴道:“你身上还有伤口呢,万一我睡觉不老实,碰到你伤口怎么办?不是说过几日要宫宴吗,要是到时候你还没痊愈就糟糕了。所以,我们先分开睡,行不行?”
尹玉堂抿唇沉默,周身气息都焦躁起来。
倘若是其他原因,尹玉堂还好拒绝一些,但眼下她心心念念都是自己,他连拒绝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但是不想分开。
看他一副闹别扭的小孩子样,江颜只当他是因为老爷子的话,便哄着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和祖父说的。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不好?”
不好。
尹玉堂看着她,心里已经拒绝过无数次,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方在担心他身上的伤口,他若是再拒绝,便是无理取闹。
他都清楚。
可二十数年来,尹玉堂第一次有些想做无理取闹的事。
“江颜。”尹玉堂哑声开口,声音低弱,“你就这么不愿与我同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江颜欲哭无泪,她当然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自己控制不住对他做什么。
两人再这么纠结下去也没个结果,未免太浪费时间,江颜万般无奈,叹息一声看他问道:“你很想和我一起睡吗?”
按照江颜的剧本,尹玉堂应该摇头拒绝,义正言辞地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绝对不是像是眼前这样。
怔愣半晌,旋即微微颔首,薄唇抿着,眼中还带着几分不安。
江颜捂住自己的心口,觉得心头的老鹿要压不住了。
……这种好看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对颜狗来说简直是核武器级别的,要命哟。
“你怎么了?”尹玉堂误解她的意思,只当她是不适或不愿,慌张起身道,“……若是你不愿,我不强求。”
这已经不是送到嘴边的肉,这分明就是塞她嘴里了,这要是不咽下去,还是人吗?
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江颜猛地起身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先说好,我睡觉不老实,要是我梦里对你动手动脚了,你可不能去告状。”
她怕了李仁之了。
尹玉堂没明白为什么要告状,更不明白要对谁告状?难不成是要对尹老爷子么?
……胡闹,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长辈知道。
尹玉堂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红,却没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要命,太要命了。
心虚到甚至不敢去看尹玉堂的表情,江颜觉得自己要是再多看两眼,指不定自己就搭里面了。
这人可是深柜,跟她绝对不可能的,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搓一把脸,江颜努力平复自己心里的跳动,眯眸半晌正打算转移话题,就听尹玉堂开口。
“你喜欢江凝么?”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不对,声音也很平稳,江颜抬头一看,果然方才小媳妇一般的神色都已经不在了。
错觉,她就知道应该是自己的错觉,这人怎么可能对自己露出那种表情?
“喜欢啊。”江颜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也冷静下来,笑着道,“阿姐那么好看,人性子又好,我当然喜欢她。”
好看。
尹玉堂听见这个词,觉得有些晃神。
先前好像听江辰说过,她喜欢好看的人,那自己……算么?
“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呀?”江颜捧着自己的脸,给尹玉堂喂定心丸道,“你放心,我不会说服阿姐入宫的。就算是没有你说,我也不想让阿姐去那种地方。”
尹玉堂蹙眉开口:“为什么?”
“人家是皇帝,身边肯定不可能只有阿姐一个人。比起进宫荣华富贵,我更希望阿姐能嫁个真心喜欢她的人,一辈子举案齐眉,一夫一妻白头偕老,那多好。”
江颜说的也是真心话,像是江凝这么好看的人肯定不乏追求者,更何况还有江家的身份摆在那里。
按照她梦里面梦见的,如果江凝入宫,就会变成江家的一个工具,会变成帮江恩中篡位的工具。
神仙姐姐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那你呢?”
冷不丁的一个问法让江颜没反应过来,歪头看他:“什么?”
“你也想……”尹玉堂似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当然啊。”江颜连犹豫都没有,“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被人宠着一辈子?不过你放心,我说过不和你和离,就绝对不会和你和离的。你想要多少侍妾也都没关系,不用在乎我。”
就好好考虑一下李仁之的感受就行了。
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尹玉堂看着她,神色略带着几分不满,像是想问为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他先前故意让她们给江颜添麻烦,怕是被江颜给记住了。
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尹玉堂抬眸正想说话,就听江颜问道:“尹瑜,你当时是怎么离开尹家的?”
此话一出,尹玉堂的面色一白。
江颜看见他的脸色,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问问。我不想让阿兄继续呆在江家了,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要是江家的人以后就用江辰为难她的话,她也很难办。
“你想让江云瑾从本家出来?”尹玉堂面色这才缓和些许,温声问她。
江颜点点头。
“不难。”尹玉堂略一思索,才道,“江云瑾离开江家后如何存活,更加难办。”
当年他离开尹家除了自己一时冲动之外,后面还有李仁之这个靠山,他当时就已经能养活自己,所以才那么有底气。但是江云瑾不同,没有功名在身,就算是离开江家,恐怕也很难活。
像是知道江颜要说什么,尹玉堂就只是看她一眼,便慢条斯理道:“江云瑾人虽然有些纨绔,却也绝对不会让你养活。”
江颜一下子就像是泄气的皮球。
想想也是,江辰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绝对不会靠着她过活的。
这就很难办了。
“你为何想让江云瑾离开江家?”尹玉堂稍微有些好奇。
江颜叹息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江恩中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就惦记着祸害我们。江家上下别的人管不了,只有阿兄我不想被牵扯。万一以后江恩中真的做出什么灭门的事情,我也不希望阿兄能被牵扯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都希望自己和江辰都能和江恩中断绝关系。
不过江恩中就这两个儿女,想想也不可能。
这句“灭门”,让尹玉堂的眼角一跳,心一沉。
难不成,江颜知道什么了?
“怎么会。”尹玉堂挪开眸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江侍郎毕竟是朝中老臣,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你大可安心。”
“可能就是老臣,所以有的时候心思才活络。”江颜也没当他是外人,反正尹玉堂是重生的,什么都知道,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颜顺口胡说八道:“反正江恩中就是不是什么好人,有一天他能干出造反的事情我都不意外,别人不管,我想保住江辰。”
尹玉堂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好。”
恩?好什么好?
江颜一脸茫然。
尹玉堂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个人,我帮你保。”
左右江颜就是心疼这个兄长,他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前生江辰因为这个事件不在人世,想来也不曾参与到后来的谋反事宜,他只要与李仁之说一说,便没问题。
不想,江颜这会儿热泪盈眶。
果然和李仁之勾搭在一起的人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