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着实不能赖他,谁让他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动了凡心,偏偏那心怡之人又离自己而?去,一片真情无所寄。
久而?久之,旁人都入不得他的眼,活脱脱把自己逼成了?千年童子鸡。
虽然脸上温度不退反升,宁隐还是替季江穿好了?衣服,把人打理妥当。毕竟季江现在的模样在他眼里就是个瓷娃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自己穿衣服都可能会牵动灵脉。
“老老实实躺着,好好修养。”
眼见宁隐起身离开,季江忙道,“阿隐要出去吗?”
宁隐无奈转身,“我去倒水。”
自幻境出来,虽然季江的表现一如往昔,除了上次因魔气险些失控外?,没有其他的异常,可宁隐心底总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季江比以前更加粘人,甚至有些患得患失,好像他稍微离开一会儿就能不见了?。即便两人有生死契相连,也没能让那个傻小子安心。
对此宁隐只是笑着摇头,好不容易再遇,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屋中只剩下季江自己的时候,他面上的脆弱和病态都荡然无存,只余下清冷。
他起身盘坐,双手置于膝上,两股力量在他身体内肆意游.走,水火不容。
他阖上双眸,幻境中的画面再度浮现,异常清晰,恍如昨日。
当日他与宁隐同时入梦,宁隐在梦中所言所为都落于他的视线中。他就像是个浮在空中的游魂,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对着梦中的自已细心呵护。
可就在宁隐为梦中的他而?亡时,周遭忽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环绕,忽远忽近,却时刻刺着他的心。
“你当真以为他对你也有情吗?”
季江徒手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抓住。
“谁?谁在说话??出来!”
那声音轻轻揉揉,但处处充满了嘲讽,令人生厌。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他只喜欢你这张脸。”
意识渐渐模糊,他好像又进入离另外一个梦境。他依旧是个旁观者,看?着少时的宁隐跟在别人身后,孜孜不全乐此不疲,仿佛得此人一句夸奖就得到了全世界一样开心。
他听到宁隐唤此人为韩城,渐渐的,他看?清楚了?这人的脸,登时如遭雷击。
不知道为什么,季江心里明白的很,这是宁隐的梦,或者说是宁隐的记忆。
而?这个与他有同样一张脸的男子,一身黄衫,温润儒雅,手握毛笔的姿势与宁隐如出一辙。
眼见韩城亲手交宁隐写字画画,相伴读书,岁月静好。
他回想起宁隐曾经说的故人,原来就是这般的。
画面再一次破碎,季江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方。
“明白了吗?你甘心吗?当一个替代品?”
季江双拳暗自收紧,他当然……不甘心。
“你待如何?”
那声音突然近了?,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臣服于我,我便帮你得到他的全部身心。到时候,要如何随便你,还管什么他曾经心属于谁?”
季江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决定了?吗?”
季江面无表情,眸如冷霜,“你待如何助我?”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凛冽的寒风,隐约有一团黑影浮现于身前。
那影子浑身都散着浓郁的魔气,靠近时,季江觉得全身冰冷,如置冰窖之中。
“我把力量借给你,你把元神分享给我,我们就算是成交了。”
那黑影好似拥抱住自己的样子,显然是做好了交易都准备。
季江扯了下嘴角,“好。”
下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魔气混入自己体内,而?那只魔物也在吸食他的元神。
季江猛的抓住黑影,放任自己体内原本压制下去的魔气破壳而?出,扰乱七经八脉。
“你疯了!你干什么,快停下!”
季江根本不听他的,肆意妄为,就像是豁出了性命,就算死也要拉其陪葬。
“我不想他离开,也不想别人伤他,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季江反客为主,黑影不但没得到元神,反而?与季江原本的魔气缭在一处,无法脱身。
“你找死!你会自爆而?亡的!”
季江松开手,幻魔完完全全的没入了他的身体。强劲的魔气令他痛不欲生,他只觉得身上每一寸都像要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就感?觉不到疼了,而?是麻木不仁的走向幻境中。
幻魔已消,整个梦境都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许那魔物说的没错,魔气真的影响了?他的本性,才让他萌生想把宁隐困在梦中的念头。
可他终究不忍心。
两道真气归于平和,季江缓缓睁了?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锐利。
就算是替代品又如何,阿隐的身边不会再有别人,终有一天,他会让阿隐全部身心都属于他。
宁隐取了?参汤回来,见任坐起来了,疾步走到榻边,替他搭脉,见脉象平和,便推着他靠在床头。
“不是让你好好躺着?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坐起来了?”
真是一刻都不能少看?。
季江以拳掩唇,咳嗽了几声,“躺太久了?,想起来坐坐。”
“才躺几日,怎么就叫久了?。”
看?在眼前人尚且十八岁的份上,宁隐也不追究他的不听话了?,毕竟年轻人都精力旺盛。
“来,把参汤喝了?。”
“阿隐喂我吗?”季江眨眨眼,笑盈盈的望过来。
得寸进尺……
宁隐叹声气,认命般端起瓷碗,舀起一勺,先放嘴边吹凉再递给他。
季江一边享受被喂的待遇,一边不错眼珠都盯着喂汤的人。
也许他该庆幸自己和宁隐的心仪之人长了同一张脸,否则宁隐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吧,更不用说和他缔结生死契,也不会如此几番维护、细心照料了?。
“眼睛不累吗?”
季江摇摇头,乖顺答道,“不累,阿隐太好看?了?,怎么都不想眨眼,想时时刻刻看着。”
宁隐喂完了?汤就赶紧转向一旁,“是不是汤太油了?,变得油嘴滑舌。”
他似乎有点想念那个在清河山初见的青涩小孩儿了。
季江见他目光逐渐悠远,忽然收敛了?笑容,“阿隐在想谁吗?”
以往他总觉得宁隐看?着自己出神时,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眼中满含留恋,现在他到底是明白了。
虽然那人已经不在,可他还是嫉妒他轻易能牵动宁隐的心。
“没有,没想什么。”宁隐收回思绪,抬手为他捋顺贴在脸侧的发丝,“你若是觉得在屋中无聊,明日去楼下走走。阁中可是热闹的很,欣赏一下歌舞倒也不错。”
不是他夸张,知音阁的生意真的恢复到了鼎盛时期。不少人捧着真金白银进来都不一定?能占一席之地。
为了不惹人注目,宁隐特意让云音收拾了雅间,他们坐在里面观楼下的歌舞,耳闻悦耳琴音,美酒佳酿放于眼前,实乃享受。
不过这酒宁隐只能独酌,绝不让季江沾染半分,毕竟他现在还是个伤患。
“阿隐,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季江本对酒没有太大的执着,可因为跟着宁隐,见他喝酒便也逐渐沉溺其中。
男人一旦体会到了美酒的甘醇,就再也不会忘记。若是有酒不喝,势必要勾起馋虫,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宁隐睨他一眼,全当听不见,自己喝自己的。
季江央求离几次都不见宁隐松口,索性也就不再提及,眸光一闪,忽然捂住了心口,咳嗽起来。
宁隐再遇心思饮酒,忙扶住他,“怎么了??可是又难受了?”
“没有,可能有点累,我想先回房。”
“握扶你回去。”
季江揉揉心口,又如没事任一般,笑道,“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待会儿你喝完了?酒再来找我,也省的我眼馋。”
宁隐也看?出来他有三?分装的,不由轻斥,“有人说自己不是小孩儿了,但还如此记仇。”
季江陪着笑,好似在掩饰被戳穿把戏后的尴尬。
他从雅间出来,抓住迎面过来的小厮,“你们老板呢?”
“老板他在自己房里。”
有些事可以无师自通,但有些事也需要向过来人请教一番。
若说在他认识的人当中,谁最懂风花雪月莫过于知音阁里的这帮人了?。
云音见他进门,稍一挑眉,“季公子?我听宁公子说你伤势颇重,怎么独自跑我这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子不妨直言。”
季江也不与他绕圈,直接往他对你一坐,开口便道,“我想知道如何抓住一个人的心。”
云音张了?张嘴,最后化为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莫不是季公子求欢被拒,到我这来讨教?”
这话?说的直白,放在以前被如此打趣,季江绝对恼羞成怒。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只淡淡的笑了?笑,“就当是吧,在下特来虚心求教。”
没调侃到人,云音不免多看?他几眼,“不知季公子说的抓住一个人的心,是要和他共赴云雨,还是想要他推心置腹?”
“都要。”
云音轻笑一声,“人不能太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