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走近,宁隐心?底一片清明,算是入梦以来最清醒的时候。
他没有看到属于韩城的天胎,却看到了属于季江的齿痕。那痕迹是他留下的,没想到如今还有了凭印识人的功效。
宁隐自己理清楚来龙去脉,对上季江的目光时,显得格外坦然,完全不见本困窘态。
“阿隐,你怎么这样看我?”
魔物甚是狡猾,似是拿准了他不能对眼前的人做出什么。
“季江,该醒醒了。”宁隐忽而沉声道。
可无奈季江依旧沉浸在韩城的戏码中,对他的提醒并不当做一回事。
“阿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的如此叫我?”
宁隐深觉有心?无力,先不说他在梦中被限制了功力,现在更是束手束脚,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容易被拿捏。
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不能再耗费更多时间了,宁隐思前想后,下了决心。
而?他片刻的沉思在对方看来便以为是默认。
季江依旧噙着笑,像是温润公子,“我让厨房做了点小食,待会儿让管家端过来,你生?病了不宜吹风,也不方便下地,我喂你。”
得让这小子自己意识到不对。
宁隐叹声气?,“公子,我想你给我画一幅画。”
“什么?”季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提。
宁隐勾了勾唇,现在的季江无论如何都画不出来一点像样的东西的,就算是在梦里也一样。
“阿隐为何突然想让我作?画?”
宁隐微微挪了下身体,只这一点动作就让他轻.喘不止。
“公子可愿应我?”
一双含情眸子瞧过来,勾魂摄魄。
季江眼神一暗,转身离去,不多会儿吩咐下人抬上了文房四宝。他坐在案前,盯着床上人,却迟迟不落笔。
宁隐似笑非笑,静静等待,这笔落得下去才怪。
果不其然,只听一声清响,毛笔被丢在案上,好好的宣纸上染了一块黑。
“怎么不画了?”宁隐挑眉,全然不知自己这般姿态,如此神情有多撩人心?弦。
季江几步走回床榻边,隐隐已经有了怒意,魔气?忽然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对于没有法力抵御的宁隐来说,略有些窒息。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可始作?俑者却不知收敛。
为什么季江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强了?难道是被魔物勾出了体内的魔族血统。
早知他就应该拦住季江,坚决不让他入梦。
季江冷眸盯了一会儿人,却突然笑起来。
“季江,快点醒醒,不然我们都得留在这。”
季江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喃,“留在这有什么不好?阿隐如此想要出去,就不愿意多陪我一会儿?多陪陪你朝思暮想的韩公子?”
宁隐眼神一凛,季江不会这么同他说话。
再见季江眼底略显癫狂之色,原本的明眸如今却含了阴霾。
莫不是季江已被魔物控制?
思及此处,宁隐冷了脸,“幻魔?”
季江径自上了床榻,躺在他身旁,两人呼吸交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阿隐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旁的先不要管,我们先把该做之事做了,其他的过?后再提不迟。”
言罢,他擒住宁隐的手腕,低下头,将他要说的话尽数封住。
围幔不知何时滑落,遮住一室春色。
宁隐眼下是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顶多就是咬破了他的唇,即使这样,对方还是不肯松开他,就跟不知道疼似的。
这都什么事,他在梦里被捆两次就算了,每次还得被轻薄。
眼看着衣衫要离自己而?去,宁隐拼了力,下狠心?朝着舌.头咬过去。
季江吃痛瞬间,宁隐偏过头,哑声呵斥道,“你是不是想我以后都不见你!”
就算是被魔物控制,季江的元神尚在,一定会听见他说的话。
话音落下,身上放肆的动作戛然而止。季江愣在原地,眸子有了瞬间光亮。
“宁前辈……”
听到这三个字,宁隐瞬间松了口气。
臭小子?终于醒了。
“宁前辈,我……”季江茫然的看着怀里人,衣衫不整,眼含波光,脸颊泛起桃.色,再见红唇更是娇艳欲滴,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我知道。”
宁隐费力的抬起手,拍拍他的头,“不怪你。”
这小子醒的再晚点,他就要在梦里晚节不保了,关键还是魔物制造的梦,他可丢不起这人。
梦中的人一醒,梦便开?始分崩离析。霎时间天塌地陷,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将付之一炬。
宁隐忽觉周身灵脉运行逆转,冲破了桎梏,到达鼎盛。
居然是恢复了全部的功力。
他震开?手脚的束缚,一手环住季江,展开?结界。幻境的碎片如利刃一般在他们身边回旋,却近不得他们半分。
所有碎片骤然消失,两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看不到出口。
宁隐抬手,指尖触碰到无形的织网,不碰不显,实则锋利如刃,难以攻破。
“靠后一点。”
宁隐把季江往后一推,张手召开天炎剑,灵力由掌心?流于剑身,渡上一层赤色光晕。
他猛然跃起,旋身而下时,剑锋直接抵在织网上,由上到下,劈开?一道口子。
刹那间,流光散入,驱走了阴暗。
宁隐朝季江伸出手,后者立马紧握住。
当光芒完全笼罩黑暗时,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殿下,您可醒了!”端琅惊喜道。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喊道,“醒了,老板!阁里昏睡的人都醒了!”
宁隐瞧一眼尚在茫然中的季江,随即问端琅,“我入梦几日?”
“整整三日了。”
宁隐观察阁中情形,确定影山派尚未有什么动作。
但有一点他还是没有想清楚。他已经可以断定此举乃幻魔所为。此魔为魔尊座下四大魔使之一,最会揣度人心,常以梦魇控制他人。
本以为会有场恶战,可他泼梦以后,那幻魔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他想那幻魔对他出手无非是索要手上的四件宝器,怎的还没结果就撤退了,实在不像魔界作?风。
“宁前辈,您,您感觉如何?”
宁隐转头就瞧见季江满是担忧的眼神围着自己。
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
“无碍。”
季江咳嗽一声,瞄了眼端琅,小声说道,“我是指,床上……”
“床上?”端琅张大了眼睛,一副好奇模样。
宁隐立马瞪向季江,后者抿抿唇不敢说话了。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殿下,哦不,公子,方才季公子说的床上是什么意思?”
端琅这边还在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自觉间已经接到了宁隐的眼刀,自知失言,立马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影山派如何了?”宁隐话锋一转,问起正事。
“三日内无大动作。”
宁隐斜睨着他,“现在无大动作,不代表以后没有,还不去盯着?”
“是,属下这就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宁隐咳嗽两声,缓解一下寂静的尴尬。
“宁前辈,对不起,对您做了这么多事。”
宁隐闻言突然被自己呛到,咳嗽不止。
明明是正常的道歉语气,可他一听就会回想起某些画面,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季江忙替他顺气,“宁前辈您别气着自己,有什么气?就往我身上发。我不该那么粗糙,以后定不会让您嘴唇被咬出血的,也不会绑您的。”
“闭嘴!”
死小子?有完没完了?
季江不敢再妄言,像只幼犬一样在旁望着,不乱动也不乱说。
被折腾的是他,差点被上的也是他,到最后对面的小兔崽子却像是个受害者。
宁隐不愿同他计较这些,谁让这一世,这人只有十?八岁,而?他已经是个千年老妖了呢,不至于跟小孩儿置气?。
宁隐如此劝慰自己,“你感觉如何,体内的魔气?可有波动?”
被魔气?影响,恐怕他先前递过?去的那些灵力快要撑不住了。
“我没事。”季江见他关心自己,憨憨的笑道。
“有问题可不要逞强。”
季江乖巧应着,盯向他的唇,视线逐渐下滑,不知道想起什么,莫名红了脸,一副情动模样。
宁隐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随即扯开视线起了身。
“我去,我去问问端琅查的怎么样了。”
“可是宁前辈,端琅他刚出去查。”
宁隐开?门的手一顿,头也不回的说,“少说话。”
端琅那边确实是才出去查探,可回来的也快。宁隐在阁里溜达一圈,就瞧见端琅进了门,脸色肃然,颇感沉重。
宁隐正色道,“出了何事?”
“回公子,外头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可背地里影山派偷偷抓城中百姓,不知作何用处,对外都推给妖怪作祟。只因他抓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尚未闹出大的风浪。”
与魔为伍的人,虽然一开?始会得到助力功力大增,可一旦与其相通的魔物身陨或者反悔,此人必会被魔气?反噬,需吸元神来维持自身。
“影山派还在城主府?”
端琅点头道,“城主府依旧是大门紧闭,谢绝外客。”
宁隐立时起身,“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