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冷声道,“关你何事?”
同是血气方刚不服软,颜刹亦是向前,与他对上,“我又没问你,上赶着回答什么,不就是契灵吗,别人问都问不得?不知道看你这紧张样子,还以为是在护娘子。”
宁隐看不下去两人这股幼稚儿,按住季江的肩膀将人拉回来,“首先,在下有名有姓,不叫喂。再者,在下想问问冯掌门,吸人元气的做法可是仙家做派?”
见宁隐重提旧话,冯掌门的笑?容登时僵住,“阁下多心了,此法乃是我派创的新术,取之彼道,还至彼身。如?今城中百姓被风水影响,恐是惊了地下亡魂,元气越足的人越容易中招。冯某现在削弱他们的元气,等云华为难解除,再将元气尽数奉还。”
一派胡言。
宁隐眯起眼,“如?此还真是多亏冯掌门的一番苦心了。”
眼下没有死人,影山派尚且能强词夺理。仗着控制戚勤,将云华城握在手中。
冯掌门笑笑?,“岂敢岂敢,分?内之事。”
两人自城主府出来便直接回了知音阁,有戚勤做掩护,影山派尚未真正露出马脚,端的正派德行,让人暂时无从下手。
云音一直守门等候,直到见着人才放了心。
“两位可见到城主了?”
宁隐点点头,神色肃然,“但他已经不记得我们,想必和影山派有关。”
“我早就觉得这帮人不妥,可连城主都将大权交付,无人敢质疑。”
宁隐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探查百姓昏迷的死因。
“知音阁中昏睡的有多少人?”
云音粗略一算,“阁中算上小厮总共七十一人,昏睡中的有二十三人。”
这二十三人全部被抬到了后院的房内,分?了三个屋子塞下。宁隐两人前往查探时,他们身上都盖着白布,若不是还有一丝气息在,就要以为这里是停尸房了。
宁隐观其面色,毫无破绽,就像是单纯的睡着了一般,气息微弱但还算正常,探脉象也得不出结论,怪不得请来的郎中和道士都没法子。
“他们都是何时昏过去的?之前可有反常?”
云音状似回想,半晌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异常,都是一夜之间就叫不醒了。”
“宁前辈,我看他们就是睡着了,只是睡的比较深,像是被困在了梦里。”季江探着其中一人的脉搏说道,“此人的脉象忽疾忽缓,就像是在做噩梦,师父说我小时候时常做噩梦,脉象就是这样的。”
宁隐闻言也探了同一人的脉,果然如季江所言,再探其他人的脉搏时,大部分平缓无奇。他留意到那些脉象平稳的人嘴角都微微上扬,像是做着什么美梦,而脉象忽快忽慢的人眉头皱成川字,额角隐隐渗出细汗。
“也许他们真的是在睡觉。”
能将人留在梦境中的禁术不是没有,如?果要?追溯到魔界,有如?此作为的恐怕就那一个。
只是要让人入梦,除了掌控人的心魔之外,还要?有一个引子,这个引子必然是这些人每日经常接触的。
知音阁的二十三人中,只有两名小厮,其余都是阁中公子。
“云老板可知道,外面那些昏睡之人男女老少,何种人居多?”
“具体的我也不是知道的很详尽。”云音突然抚掌道,“我听说,大多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儿。”
正待宁隐陷入沉思时,外面忽然有人来报,小厮神色慌张,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
云音拧眉道,“不要?慌,到底何事?”
“老板,门口都是侍卫,您快去看看吧。”
知音阁门前,百姓们几乎是被侍卫们赶过来的,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冯掌门与戚勤站在一处,由着颜刹对门中大放厥词。
“仙派的败类,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宁隐两人到了门前,见到的就是影山派这幅喊打喊杀的架势。
颜刹一眼瞧见他们两人,狞笑?道,“大家看,仙门叛徒终于现身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影山派突然唱的哪一出戏。
就听冯掌门痛心疾首的说道,“贤侄,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被这妖孽迷了心智,背叛师门,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来云华城害人。若不是这妖孽,云华不至于陷入如此危难!大家看好了,这妖孽自带命煞,所到之处皆是灾祸。”
妖孽?
宁隐眨了眨眼,这是在说他?
“一派胡言!休要?颠倒是非!”
季江拔出龙渊,挡在门口,就在此时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一个人,扑到冯掌门脚边跪下。
宁隐眼皮一跳,聂贤怎么在这?
“诸位父老乡亲,我师弟被这妖孽蛊惑,欺师灭祖,是师门不幸。还请冯掌门做主,我今日便替师门清理门户。”
宁隐听了一阵,悠悠开口,“聂贤,明明被逐出师门的是你,眼下唱的是什么戏?”
“妖孽!莫再妖言惑众,大家看看哪有凡人会长成这副相貌?师弟,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看你才是冥顽不灵!”
季江拦住聂贤,两人交手时,宁隐意外发现聂贤的功力不仅恢复了,反而大增。
当初他亲眼看见清源掌门废了聂贤的功力,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绝非常事。
聂贤的招数不走寻常路,处处透着狠厉,根本不是从清源派学的功夫。
“季江,拿命来!”
聂贤杀红了眼,全然不管不顾,身上的魔气四散开来,引得周遭惊叫连连,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宁隐看的仔细,聂贤已经被魔化,而且是他自动献上的魂魄。如?今的聂贤不再是凡人,而是魔界的爪牙。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影山派无法出手相助,一旦加入就是承认自己与魔为伍,故而静观其变,当了看戏人。
宁隐目光一凛,突然飞身至前,一掌击在聂贤的天灵盖上,广袖挥开,聂贤喷出一大口血,重重坠在地上,已是强弩之末,黑气从他身上散开逃入半空,转眼间消散不见。
“此人早被赶出师门,现如今已被魔化,所说皆是妄言。冯掌门,这就是你带来的人证?”
宁隐站于人前,神色如常,却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冯掌门一时无话?,却硬撑在原地不肯走。那些受惊吓的百姓更是可怜,明明已经抖成了筛子,还被侍卫押治不得离开。
“师弟……”
聂贤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朝着季江的方向缓缓爬过去,到了最后一步却怎么都爬不动了。
“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季江未低头,也未作答。
聂贤自嘲的笑?笑?,“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嫉贤妒能,不该……与邪魔外道为伍,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教导。”
季江这才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聂贤接触到他的视线,挣扎着自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师弟,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师父吗?上面有,有魔界的秘密,算是我的弥补……望师父以后能念起一点我的好,不要?不认,不认我。”
聂贤坚持的举着一张带血的信纸,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快要坚持不住时,季江终于接了信。
“谢谢师弟……”聂贤抬眸间,灵光一闪即逝。
“小心!”
聂贤死死攥住季江的手,孤注一掷自爆灵力,震碎了季江手上的玉扳指。
宁隐一脚踹开聂贤,接住季江微晃的身体。
“你怎么了?”
他刚刚看的清楚,聂贤没有伤到季江,只是毁了玉扳指,可见季江惨白的脸色,他心里又没了底。
聂贤口吐鲜血,但依旧仰天大笑?。
“兵不厌诈!姓宁的,这还是你教我的!”聂贤恶狠狠的盯着两人,“与魔为伍,明明有人生来就是个怪物,可却处处有人护着。季江,你要?好好体验,众叛亲离的滋味,这是师兄最后送你的大礼。”
聂贤的身体已经逐渐透了光,随着阴恻的笑?声,化为了乌有。
“季江?”
宁隐去摸他的脉象,却被季江拦住。
“宁前辈,我没事。”
宁隐不放心的看着他,“当真没事?”
季江从他怀里离开,扯了一个笑容,“真的没事。”
“这聂贤不是好人,你们也不是善辈。”颜刹继续叫嚣道,“来人,把他们压回去,关入地牢,慢慢审查。”
宁隐心中担忧季江,无意与他们缠斗,抬手间,一柄玉如?意托于掌中。
“冯掌门,莫要再贼喊捉贼。今日如若有人敢踏入知音阁,犹如此物。”
影山派众人蓦然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宁隐五指收拢,玉如?意在其手中化作粉末,随风流散。
至此,无一人敢上前。
知音阁的房门关合,宁隐的目光一直追在季江身上,平时这时候季江势必要?更粘上来,可是这次没有。像是刻意要躲开他的视线,季江寻个借口就回了房间。
宁隐望着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宁公子,现在我们当如?何是好?”
宁隐收回视线,对着云音道,“影山派那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耽误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困人入梦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