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冯臻在院外等了?好半天,迟迟不见有人回来复命,没沉住气自己溜达进来,躲在墙后偷听。
宁隐早就发现了他的踪迹,故意放话激他出来。冯臻非常不负所望的中了计,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全然不顾自己琼茵派弟子的威风。
“宁公子为何不肯收下?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冯臻气喘吁吁,脸颊染了?红晕,眼神里透着些许无措。
宁隐瞧他一眼,怎么一个两个的对着他都是这幅受委屈的模样?
“给小孩子的东西不必太贵重,他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摔了?碰了,岂不是浪费好东西?”
冯臻急忙说道,“不浪费不浪费,送给小少爷的,就是碎了?也算是听响,给他解闷儿罢了?。”
宁隐摇摇头,“娃娃要从小抓起,不能培养他这种骄奢之风。冯小公子还是将礼物收回吧,这番心意宁某心领就是。”
“啊?那……”冯臻低下头,双手不知道往哪放,“宁公子知道我是什么心意?”
季江一见势头不对,立即打断,“冯公子想要报恩的心意我们都知晓,但宁兄与我都不是图人回报之人,冯公子还是快些将东西抬头吧。”
“我不是……”
季江按住他的肩膀,竟迫人退后两步,“冯公子不必总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不过举手之劳,我们一路上救的人可多了?,冯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将我们二字咬的极重,意在宣示主.权,不信这呆子不识趣,可谁知他还是失算了?。
冯臻非但没听出话中所指,反而对宁隐更显崇拜,“宁公子不仅才情过人,还如?此乐于助人,能与君相识乃我三生荣幸。”
季江:“……”
正当冯臻在后院与两人喋喋不休时,有两名琼茵派的弟子进了?院子,显然是来找冯臻的。
“诶,你们怎么找这来了?”
见他们想要贴近低语,冯臻摆手道,“有什么话就说,宁公子不是外人。”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索性就当着他们的面讲了?。
“城北沈宅附近有新发现,我们得快些过去。”
冯臻正色道,“你是说找到余孽了?”
宁隐闻言,垂下眼帘,装作无事发生。
“两位,我有要事先行一步,改日再与二位叙旧。”
琼茵派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客栈,宁隐起身看向季江,“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二人远远追在琼茵派弟子身后,跟着他们到了一座荒废的宅院门前。沈府的牌匾早已挂了?灰尘,自里面弥漫出一股令人反胃的腐.尸气味。
琼茵派围在院中,被他们压住的人都是一身褴褛,像是附近的乞丐。
婴孩的啼哭声在整个庭院中回荡,宁隐再往下一瞧,地上放了两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就是他们,这两个孩子无父无母,来历蹊跷,怕不是许家的余孽。”其中一个弟子说道。
冯臻看着这两个孩子,皱起了?眉,“可是他们都只是孩子,师父他老人家做什么非要抓一个小婴儿呢?再说他们身上也不见妖毒,不会害到别人。”
“冯师弟,你莫要妇人之仁,妖毒俯身一开始可能是无法察觉到,若他们长大了?发狂害人岂不是晚了?。”
说着,已有弟子拔出剑对准了?地上的两个孩子。
冯臻上前一步,护在他们跟前,“等等,我们都未证实?他们谁是许家余孽,就直接动手?”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躲在房檐上的两人此刻将院子里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听到那些混账话,季江冷了眸子,“什么琼茵派,哪里有这样的名门仙派。徒弟这样,那师父更不是什么好人。”
“你看那些乞丐。”
宁隐一提起,季江这才仔细观察被压住的人们。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被琼茵派弟子押的抬不起头,身上却隐隐冒出了黑气。
“他们……”
话音未落,乞丐们突然挣脱开桎梏,发疯一般的扑向琼茵派弟子,一口下去,见血封喉。
“妖毒发作了?!快杀了?他们!”
琼茵派弟子抽剑迎上,可那些被魔化?的人已然杀红了眼,虽是空手赤膊,竟然比他们这些持剑的还要凶猛。
双方混战,一个接一个琼茵派弟子被咬断了喉咙。伴随着婴儿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院内厮.杀更加激烈。
那些乞丐认不得人,咬完了?大人,奔着地上的孩子就去了?。冯臻一见不好,赶忙冲上去,用自己护住了?那两个小家伙,左肩登时见红。
宁隐一挥袖子,扫其几片屋瓦,如?疾风般打在魔人身上。
两人飞身落地,季江旋身,长剑一扫,就见那些魔化?的人应声倒地。
宁隐念了几句心决,将法阵施下,彻底断了他们反扑的机会。
不消片刻,只余下成片的血水。
“宁公子!”冯臻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又是二位出手相救,大恩大德……”
宁隐抬手制止,“不必谢了。”
就在这时,一名琼茵派弟子突然提剑冲向两个孩子。
龙渊剑横转于半空,直将其宝剑打飞。
“没被咬够是不是?”
季江接回长剑,往身前一横,那名弟子立时停在原地不敢造次。
“乞丐有妖毒,这俩孩子估计也染上了?。”
宁隐走到两个婴儿跟前,抬手在他们头上轻抚,“他们没事,只是正常的凡人罢了。”
“你凭什么确定?”
季江已经把剑锋抵了过来,“就凭救了?你们这帮废物。”
那人被噎的哑口无言,扭过身查看同门伤势去了?。
宁隐回头望向冯臻,“冯小公子,你们在找许府余孽?”
“是,只余下一个婴儿未寻到。”
宁隐指着地上的两个小家伙说道,“宁某看他们也就是普通弃婴,不是什么余孽,冯小公子若是肯,就替他们找个好人家安顿了吧。”
“当然,宁公子放心,我定?然会护他们周全。”冯臻信誓旦旦的保证。
宁隐瞧他一眼,“我信。”
虽然琼茵派里里外外都是谜,从掌门到弟子也透着古怪,但这个冯臻还是可以托付的,算是琼茵派里的异类。
回到客栈后,两人关起房门,先将奶妈支开,留下小孩在屋子里。
季江在襁褓里找了一通都没找到线索,“没有别的字了?。”
小孩儿的所有情况都符合琼茵派追杀许府余孽,但在他的身上又找不到任何?显示身份的证据。
季江思?索片刻,“也许是不想被找到,所以什么都没放?”
宁隐轻转着茶杯,视线扫过襁褓上的虞字。
“也许是换了别的孩子的襁褓,也许他确实是姓虞,不姓许。”
事出突然,许家被灭门根本毫无准备,要做手脚时间太过仓促。
两人说话间,客栈伙计在外叫了两声门。
等季江开了?门,隐隐飘来一股熟悉的酒香。
“你让人送的酒?”
季江把酒坛酒盅统统摆好,再给彼此满上。
“我听伙计说,这里有卖青梅酒的,想着宁前辈喜欢,就叫伙计专程跑了?腿。”
宁隐见到合心意的,登时心情大好,举起酒盅品了?一口,赞赏道,“有几分味道。”
季江坐于对面,见他欢喜,脸上的笑容亦是迟迟不去。
饮下一杯,宁隐忽然抬眼,笑道,“你不是说饮酒伤身?怎么今天倒主动买酒了??”
“今日只有一坛,而且有我陪宁前辈共饮,刚刚好,不会伤身的。”
见季江举起酒盅,宁隐莞尔一笑,随后与之碰杯。
清酒入喉,甘甜清冽,二人共饮尽欢。小虞自己待在床上玩着拨浪鼓,时不时发出一声鼓响。
“宁前辈曾说过,青梅酒乃故人所酿。”季江对对面之人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曾经听祖父所讲的故事犹在耳边。见到此人后,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想要了?解更多。
“是啊,你听过青梅山庄吗?”宁隐说完自己笑着摇头,“你肯定没听过,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那个人也是个可托付之人,酿酒的手艺堪称一绝。”
酒坛子见了?底,宁隐面不改色,唯有双唇红艳润泽。再看对面的季江,已然是伏在了案上,双眸迷离,目光却依旧追逐着宁隐。
“小鬼,酒量差就不要喝这么多。”
宁隐将奶娘喊来抱走小的,才好把大的扶上床榻。
这小子打刚才就一个劲儿的灌酒,恐怕喝的比他还多。
宁隐瞧瞧昏沉中的人,摇摇头,给他盖被子时,被其一把抓住了手腕儿。
“别闹了,快睡。”
季江死撑着不闭眼,对着宁隐傻笑,“宁前辈,我们接着喝。”
“就你这点酒量,快睡觉。”宁隐抽出手来,捂住他的眼睛。
季江终究是抵不住睡意,宁隐的手还没离开,他的眼皮就睁不开了?。
入夜,宁隐突然睁了?眼,隐隐察觉到身旁人的气息不稳,弹指间点燃了?一盏油灯。
“季江?”
犹在沉睡的人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胸口剧烈起伏着,似是受什么梦魇所困。
“季江,醒醒。”
季江忽然挣动起来,胡乱抓住了宁隐的手。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