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隐瞬间迟疑,跟旁人说孩子是捡来的就算了,如果和冯臻如此解释,以其好奇的心性恐怕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而小娃娃的身世尚未解开?,稍有不慎就会为其招来杀身之?祸。
“他是……”
“他是宁兄的。”季江突然说道。
冯臻瞠目结舌,指着襁褓结结巴巴道,“这孩子是,是宁公子的?”
宁隐回头,只见到季江无辜的望着自己,好像刚才插话的不是他一样。
“是……”
平白无故多一儿,宁隐咬牙认了。
冯臻突然变得精神恍惚,失魂落魄的看着宁隐,喃喃道,“原来宁公子已经成家了,孩子,孩子真的很?可爱,宁公子好福气。”
宁隐尴尬的微笑,“见笑了。”
“冯公子不是说已经引荐好了?何时带我们?去见见贵派的大师兄?”季江在?旁提醒道。
冯臻如梦初醒,“啊,是,师兄已经在?天酒坊等候了,二位请随我来。”
想在?天纪城找一处只谈玩乐的地方难如登天,不是当地人根本找不到。要不是有冯臻带着,他们?不可能知道一家酒坊居然会坐落在?偏僻的宽巷口?,从外观,门扉狭窄,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地方,进去以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客人们?三五一桌聚在?堂前,台上有舞姬轻舞曼妙,管弦丝竹声?绕梁不绝,实乃悠闲风雅之?地。两人跟在?冯臻身后,直奔楼上雅间。
“师兄,我们?来了!”
只见一身着青衫的儒雅男子起了身,对着众人抱拳施礼,“在?下顾义,是冯臻的师兄,早就听阿臻提起两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快快请坐。”
四人入了座,美酒菜肴也悉数上桌。顾义瞧向季江怀里的婴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个小娃娃莫不是二位谁的……”
“是我的。”宁隐从善如流的认道。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他这个便宜爹当的越来越娴熟了。
“原来是宁公子的爱子,怪不得如此可爱。”
小孩儿乖乖待着,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够着宁隐看,倒真像是与宁隐有关系。
敬酒之?后,宁隐话锋一转,突然道,“久闻琼茵派大名?,我等对修仙之?事颇有兴趣,不知如何才能拜在?贵派门下?”
顾义闻言笑笑,“每年琼茵派都?会广招弟子,但?数量有限,今年已然招满。若宁公子有意,可等明年再来,也没?什么特别要求,主要是看资质和诚信,考验也都?是基本的,不难。”
宁隐端起酒杯,“那就劳烦顾公子多在?居掌门面前美言几句,好叫我二人能赶上明年的拜师之?礼。”
顾义同举起杯示意,“好说好说。我听阿臻讲,两位是做生意路过此地,做生意还要带着幼子,家中无人照料吗?”
这个顾义比他那师弟难糊弄多了。
宁隐敛眸间,说辞已经想好,“不瞒顾公子,这孩子命苦,他娘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已经过世了,家中没?有老人在?,只余几个下人。我见孩子太小,不忍心将他留给下人,于是走到哪就带到哪。”
“宁公子是说令夫人已经过世了?”冯臻忽然道,失了的魂仿佛重?新回笼,小心试探,“宁公子有没?有想过续弦?”
宁隐闻言一愣,心道这冯小公子每次的问?题角度都?过于与众不同。
“尚不曾想过。”
冯臻好似转了心情,没?心没?肺的笑道,“其实宁公子可以考虑找个人作伴,一起抚养孩子也好。”
“他要哭。”说着,季江把小孩塞给宁隐,打断了冯臻的喋喋不休。
宁隐和小孩儿四目相对,小孩笑的更?开?心了,哪有半分要哭的模样。
顾义按住自家师弟,“还不知两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宁隐借了一根指头,勾住小孩儿的手,逗他玩耍,顺便分心回应道,“不是什么大生意,卖些字画而已。”
“字画?何人的?”
“宁某不才,是自己所写所画。”
季江接过话茬继续道,“不少?人慕名?而来,求宁兄的亲笔画作,至今还有很?多人都?没?排上号,实为一画千金难求。”
顾义一听,似乎是来了兴致,“哦?不知宁公子在?画上落的何名??”
“隐士。”
话本为无名?,画作为隐士,任谁也想不到这都?是一个人。
顾义登时拍掌,“原来是隐士,云湖图是出自宁公子之?手?”
“正是。”他在?云华城卖的画都?传到天纪城了?
“太好了!”顾义一改方才的淡定,双目明亮,稍显激动,“我早就仰慕宁公子大作了,眼下还有一事想摆脱公子,酬劳都?好商量。”
没?想到他这样平平无奇的谋生技艺成了一块敲门砖。
“顾公子请讲。”
“十日之?后是家师的寿辰,我想请一位名?画师上门替家师画一幅贺寿图,最好能将他老人家的神韵还原,不知宁公子可否接此任?”
他还愁没?有借口?登门了,这借口?就送上了门。
宁隐含笑道,“自然愿意效劳。”
顾义抚掌,让人拿了定金,“还望宁公子收下,等事成之?后会有重?金酬谢。”
宁隐使了个眼色,季江立即将银两收好。
因着琼茵派突然有弟子来传信,顾义师兄弟与他们?定下上门作画的日子后便匆匆离去。两人带着一个娃娃,行?走多有不便,随后也返回了客栈。正巧碰上复命而归的小二,得知奶妈已经找到了,两人俱是送了一口?气。可他们?只有一间上房,让奶妈和孩子住在?何处成了问?题。
宁隐思索片刻,“不如在?外间加个床。”
季江一听忙冲小二眨了下眼,“今早好像听闻有人退房了,是不是?”
小二赶忙应承,“是的,有客人刚走,正好腾出一间上房。”
“就让奶妈带着小虞住一间好了。”
这俩人一搭一唱,宁隐皱了皱眉,直觉哪里有问?题,但?没?有细究。
终于,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宁隐靠在?床头凝思,季江站在?床畔直勾勾的瞧着,想上床又不敢动。
宁隐缓缓抬眼,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想说什么?”
“宁前辈,偏榻太硬,我可不可以来这边睡?”
宁隐默不作声?,往床里头挪了挪,腾出一人的地方。季江一看,随即喜上眉梢,登时爬上床榻,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乖巧躺好。宁隐见他双眸亮晶晶的依旧盯着自己瞧,好像在?期盼什么,不由咳嗽两声?。
“怎么还不睡,难不成还要我讲睡前故事给你听?”
季江满心欢喜,根本毫无睡意,“宁前辈讲一讲小时候的事情吧?作为交换,我也和宁前辈说一说我小时候的事情。”
谁想交流小时候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腹诽,宁隐还是在?季江殷切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来。
“尚在?山林间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成日吃睡,仗着有几百年的道行?在?山里作威作福。那些老虎孤狼见我都?绕着走,许久没?有妖敢近前。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见到两个上山砍柴的少?年,他们?结伴而行?,虽然是要做砍柴这等枯燥无味的事,可他们?有说有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宁隐回忆着,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我当时就想,凡人好像很?容易高兴,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如何的。”
季江眨了眨眼,“然后宁前辈就下山了?”
“下山后,我身无分文?,瞧见一户人家开?粮放粥,心想怎么还有这等好事,于是就去凑了热闹。然后我瞧见一个人,明明是无功力傍身的一介凡人,站在?那却让人有种值得信赖的威严。我混进了这户人家,成了一名?后院小厮。”
季江听得认真,“再然后呢?”
“再然后,混了一阵子混不下去了,我就回了山里。”宁隐快速转移话题,“该你了。”
“啊?哦。”季江还没?听够,但?是也不敢追问?,于是老老实实讲起了自己,“爷爷在?的时候,总给我讲以前的一些传说,天上地下,讲的可逼真了。包括,包括妖王的事,都?是爷爷告诉我的。后来爷爷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回来过。”
宁隐见他神色怅然,突然道,“时间不早了,快些睡。”说罢,便弹指熄了灯火。
季江侧过身,脑海里浮现话本上的秘诀,要增加肢体接触,可如何名?正言顺的接触?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倾身将人抱住,低头埋在?其颈窝间。
宁隐身子一僵,扒拉一下他的手没?扒拉开?,“干什么不睡觉?”
“宁前辈,我冷。”声?音透着颤音,好似真的被冻着了一般。
这小子明明身体像个火炉一般,贴上他将他也传的燥热难耐,居然还敢声?称自己冷。
宁隐不适的动了动,身后人却抱他抱的更?紧。
“小时候,我一冷,就这样抱着爷爷睡。”
敢情他是又升辈分了?
宁隐放任了他的所作所为,季江心中欢喜的紧,在?颈窝处如小猫轻蹭。
“要抱就老实抱着,别乱动。”
宁隐被他蹭的心神不宁,不该认为小虞难缠,这个大的更?难缠。
季江偷偷扬唇,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脖子上的齿印下不去了,宁前辈是不是该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