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下腹,惆怅满目,静默无言。
她眼中似有万千愁怨,最终化作杯中酒,水中月。
往昔竹马情,独留镜中花。
往后漫漫路途,都与他再无干系。
想至此,她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微红的眼眶中起了一层水雾,而她持杯淡饮却挂着浅浅的笑。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做一个普通人,这样便可以自己选择,生在帝王家从来身不由己,在他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九公主,可大局当前我连说一个不字的资格都没有,母后不曾问我愿意与否,只是以泪洗面深表愧疚,而父皇,说起来至今我都未曾见他一面,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怕从他眼中看到只是亏欠……”
世人都羡慕王公贵族的锦衣玉食,又如何知道这些又恰巧是束缚他们自由的囚笼。
继续饮下一杯酒,宋琉鸢双眼已经变得迷离,酒气渐渐上头也让她的情绪越发激动,她继续说:“我一直都在做一场梦,梦里有玉树银花、有山川四海、有平湖秋月亦有他,可一朝梦醒不过一场空,我还是那个受尽宠爱的九公主,可我的良人却不能是他。”
眼看着和亲之日即将到来,而郑文乐也马上就要出征,此后他们便不会再见,到底她心有不舍,只能忍痛道一句离别。
那一日她写了一封信,让侍女递送给了郑文乐,此后便一刀两断。
所以她才会来此醉酒,想让自己好受些,可真的好受些了吗?其实也不尽然,从她眼底的悲伤看来,短时间根本无法走出来。
整整半日,苏汐南陪着宋琉鸢喝酒,二人喝的伶仃大醉,宋琉鸢难受,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苏汐南就那么陪着,直到夕阳西下,苏汐南持起的酒杯被人从背后夺走,她带着微怒回过头,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说:“你已经喝醉了,不要再喝了。”
“我没醉。”她嗔怒,起身要夺回酒杯却不慎跌入他怀中,他微微叹气搂住了她,回头冲着随行而来的侍从说:“带公主回去吧。”
侍从点头去扶宋琉鸢,她竟也没挣扎就那么乖顺的任由他们扶着自己站了起来,虽已神志不清可她还能看清搂住苏汐南的人,不觉步履蹒跚的靠近,最终只是含糊其辞说了句,“你比我幸运,不对,全天下人都比我幸运……”
恍惚间苏汐南猛地抬头看向她,却只看到她慢慢离去的背影,那略显落寞与冷清的背影让她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她一头扎进苏卿辞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亦如她所说是幸运,可她也怕这种幸运会随之消散,那种结果她承受不起。
“师父……”她几近哽咽,顿了顿又道:“苏卿辞,你不会离我而去的对吗?”
她眼中有不忍、有痛苦、有害怕、亦有深情,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她面容,指尖微凉却让她感觉不到任何寒意,从始至终她都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她怕失去他,最后连个念想都不曾有。
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他不禁失笑,“何时你这么没自信了?”
“对你,我一直都没有。”她信誓旦旦,认真到了极点,甚至还不忘眨巴一下大眼睛。
“那看来是我的问题了,是我没有传达到位。”
苏卿辞浅浅笑了起来,她忽而迷了眼,带着微醺的酒气吻了上去,正好夏媛来收拾东西又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连忙转身撒丫子就跑,怎么什么事都能让她撞见?
马车慢慢朝着皇城行驶而去,坐在马车之上的宋琉鸢在靠近皇城时突然起身冲着车夫大喊:“停下!”
“快停下!”侍女连忙帮着喊停并来到车窗旁小声询问:“公主,怎么了吗?为何突然停下来?这马上就要到皇城了,您喝醉了酒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一会儿奴婢让嬷嬷煮点醒酒汤,不然明日该头疼了。”
“再等等……”
宋琉鸢没由来的一句话让侍女一脸不解,刚想询问宋琉鸢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她摇摇晃晃的还有些站不稳,侍女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而她却一把将其推开,心中有些不快,“我自己来,别碰我。”
“可您……”
“怎么,本公主的命令不起作用了?”她脸色微变,侍女连忙跪了下去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忽而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宋琉鸢像是着了魔提起裙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奔跑而去,侍女也不敢拦着,吓得惊慌失措,生怕有什么意外。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近了,宋琉鸢停了下来朝着不远处望了过去,在那一片昏暗中,她看到一人骑着马飞驰而来,可马上之人太过陌生不是她要等的人,她踉跄的后退险些跌倒谁知竟被人从身后扶住。
“要道别也该由你亲自来,一封信算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一刻她未回头却已泣不成声。
看着她颤动的肩膀,郑文乐心疼不已,慢慢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此时她眼眶已经一片绯红,泪水不住的往下掉,意识到他正在看着自己,宋琉鸢连忙用手去蹭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可她忍不住,一想到以后与他再无干系,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
那是她追寻了十几年的少年郎,她每天都在渴望着长大,渴望着及笄,渴望着嫁给他,她坚定的认为终有一日她会成为他的妻,会成为他身边唯一的那个人,如今她是再也没有资格,所以连道别她都不知从何说起。
他温柔的替她失去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的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眼前之人是他守护了十几载的小丫头,看着她慢慢长大,看着她神采飞扬骄傲放纵,他想给她最好的、最自由的生活,在他眼中她从来不是无兆最受宠爱的九公主,而是他认定的未婚妻。
她说她在做梦,梦里繁华万千都不及他一人,而他何尝又不是,只是他醒的比她早,看的比她明白,可也最放不下。
这一刻的他是多么想拥她入怀,将一切抛之脑后,和她共赴这一场繁华梦。
突然,郑文乐松开了她快速的朝着那飞扬而来的马冲去,马上之人吓了一跳连忙拉紧了缰绳,眼看着那马已至他身前高高的抬起了前蹄,只需一下他便粉身碎骨,宋琉鸢不禁瞪大了眼睛几乎声嘶力竭的大喊出了声,“停下,快停下!”
马被人拉住了,郑文乐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将人直接从马上拽了下来,走过去拉住了宋琉鸢在她惊慌未定之时已经将她抱上了马,然后翻身坐在了她背后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持马鞭,只听一声马鞭呼啸,骏马驰骋而去,留下那被赶下马的人呆呆的望着不知所措。
“公主,公主被带走了!”侍女这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吼,这声音在夜空下格外清晰,一下子打破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