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叶自树梢枝头飘下,在空中转动着,慢悠悠的落到棋盘之上。
明明是四月天,这风吹来却出奇的有些凉意,容盈下意识的抱住了双臂,却见对面坐着的陌上香迟迟不落子,她持着白子捏着下巴细细的观察着棋局,好生思考着。
“叮铃铃~叮铃铃~”
长廊处挂着的一排风铃轻轻震动起来,铃音清脆,嵌入丝丝寒意,容盈忍不住道:“今天怎么有些凉。”
暮的,陌上香抬眼,眸中略有异样,只见她起身翩然而去,白子落在棋盘上轻轻的颤动着,容盈伸手将其按住,转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疑惑不解。
还未到寒冰室,只是走到地下台阶处便已然感觉寒气袭来,以往再怎么也应该至少下了台阶才有如此清晰的寒气,陌上香微微皱眉提着裙摆慢慢走了下去。
一路冰花蔓延,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结成了冰柱,自上而下倒挂着,看起来冷的彻骨,俨然一副寒冬之景,甬道中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走过去时地面上印上了一串串脚印,如细碎的花点缀其间,路上比较暗,两边点燃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唯有一处天窗透着微弱的光芒。
在那光芒中,她看到苏卿辞靠在墙壁上,有些慵懒和疲倦,或是听闻她的脚步声渐近,他微微偏头看向她,逆着光,他周身像是镀了一层淡淡蓝光,一头银白的长发软软的搭在两侧肩膀上,露出一张比冰霜还要精致的容颜,只是此刻更加脆弱与疏离。
“你这,还没恢复吧,为何要出来?”陌上香走过去,打量着他疑惑的问。
苏卿辞点了点头,细细想了半晌方说:“几日了?”
“算算日子,今日刚好第四日,我说你着什么急,还有三日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你有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多了去了。”陌上香没好气的摇头,眼底却藏着一抹心虚,推着他往寒冰室走,“你现在出来又能如何?赶紧疗伤,完了你想干嘛干嘛我绝不拦着你。”
然后走了几步苏卿辞突然停下,任她如何推都再也推不动,他回头,面露疑惑,摸着下巴,好看的眉眼多了几抹忧虑,“这几天发生的事我仔细想了一下,有漏洞,我需要出去一趟。”
“你这是在疗伤呢还是思考问题去了?”
“一起。”
说着他看向了她,那双桃花眼中晕染开了一层层冰霜,仿佛能穿过灵魂深处,让陌上香下意识的别过头去,苏卿辞嘴角轻轻上扬抱着双臂,淡淡道:“告辞。”
话语落下,他起身便走,陌上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咬着嘴唇无可奈何的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院中正一个人细细端详棋局的容盈看到陌上香急匆匆穿过了长廊,不一会儿又急匆匆的冲了回来,总共没有耽误太久,但与来时不同,手上明显提着东西了。
师父这是在做什么啊?
容盈很是疑惑,拿着棋子敲了敲棋盘,微微摇头。
听闻脚步声传来,片刻便看到陌上香的身影慢慢靠近。
“拿着。”她将手中的一件黑斗篷递给了苏卿辞,他疑惑的接过打开瞧了瞧,似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便将其穿在了身上,陌上香打量着他,替他戴上了兜帽,然后绕到他面前仔细的看了眼,勾唇满意的笑了起来,“不错,能刚好盖住。”
“只是颜色奇怪了点,又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卿辞小声嘟囔,听他这话,陌上香叉着腰没好气的说:“那有本事你别穿啊。”
顿时苏卿辞不说话了,看他那小表情,陌上香不禁摇头,然后又递给他一样东西,苏卿辞狐疑的接过,那是一把玉白色长笛,质地细腻有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佳玉雕刻而成的,下方挂着一块绣有昙花的玉穗,与长笛正好相配。
“这是……”苏卿辞不解,偏头看向她,陌上香叹气道:“难道你打算赤手空拳?我不管你去找谁,亦或是要做什么,拿着它总比你手无寸铁的好吧。”
“那你不更应该为我准备一把上好的宝剑吗?”他把玩着玉笛,在玉石的映衬下显得他皮肤更加苍白,陌上香瞥了他一眼说:“就你现在这情况宝剑在手当真控制的住?当然,你这双手再沾上多少鲜血你怕是都不在乎,可你那小徒弟能受得了?”
一听这话,苏卿辞默默将玉笛收好,拢了拢斗篷微微点头,“你说的对。”
她算是看出来了,也只有提起他那小徒弟这人才会稍微听话点。
“叮铃铃~”
又起风了,挂着的风铃相继响了起来,容盈站起来,踱着步子朝寒冰室走去,刚走到门口,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气袭来,其中还夹杂着凌厉的杀气,她不觉顿住,心脏加速跳动着,耳边铃音四起扰乱着她的神识让她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再抬眸,她看到陌上香与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慢慢走了出来,斗篷太大将他的脸完全遮住了,但她依旧能清楚的认识此人是谁。
不说七日吗?为何提前出关?
“反正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免得日后你怪我有所隐瞒。”
陌上香的声音传来,容盈朝他们看了过去,只听苏卿辞清浅一笑,“放心,天塌下来都不会怪你。”
他丢下这句话慢慢走出去,容盈感觉铃音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很是躁动,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出手阻拦,陌上香却冲着她微微摇头,她这才收回手,看着苏卿辞慢慢远去。
直到他消失,那股透不过气的压迫感才慢慢消失,容盈松了口气,不觉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她看向陌上香疑惑的问:“师父,就这么放他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别人?”陌上香反问,容盈一时无法作答。
陌上香抬眸看向天空,嘴角轻扬,“放心吧,他自有分寸,而且即便真有什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师父信他?”
“我是信我自己。”
他浅浅一笑,落叶随风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