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反复割着当年的伤口。
冷和靠在柱子上,抬头看着天,眼里多了一抹让人道不尽的惆怅,苏汐南缓缓起身,看到他眼中神色恢复这才松了口气,听他回忆中的往事,虽未曾经历可却让她莫名的悲切,而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是这异香厉害,竟然真的有了效果。
“花溪……你说的花溪可是我母亲?”
躺在地上许久不见动静的宋辞缓缓爬了起来,他撑着自己的身体靠在台阶处,不可置信的看着冷和,往事如烟云,其实宋辞又何尝想提起。
儿时的记忆他以为都忘记了,可此刻却又如同雨点般密集而来,那张脸不断的出现在脑中,是他遗忘了许多年的生母。
宋辞并非嫡出,他还有个弟弟,是王妃所生,因而世子本不该是他,五年前其胞弟宋敛染恶疾,寻遍名医皆无药可医,后不幸离世,晋王妃怀疑是宋辞下的手,可几经周折也未找到证据,?任她如何跟晋王挑拨,晋王依旧不予理会,自从侧妃过世晋王便多了几分淡漠,凡尘俗事他多不在意,有人说他的心随侧妃而去,到底如何旁人根本无从知晓。
又过了两年,晋王妃积郁成疾不治身亡。
此后晋王府便只留下宋辞父子二人,外界对他传言颇多,一则,纨绔子弟风流成性,游手好闲骄奢淫逸,二则,心狠手辣为人歹毒,城府极深阴险狡诈,就连跟他常常一起出入的叶舟都颇受非议。
比起宋辞来叶舟倒是豁达不少,豪迈不羁不受拘束,但大多又喜欢冷着一张脸,因而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太过沉闷实在讨人不喜。
“你母亲?”
听到这句话,苏汐南震惊不已,未曾想竟还有如此渊源,也难怪冷和长久的停留在玉河,他来怕是不只为苏卿辞。
宋辞不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冷和,眼中迸发出怒火来,若不是他此刻被异香影响怕是早已攻击过去,冷和也不在意,微微扬起嘴角不以为然,“正是,你倒是完全没有继承你母亲的性子。”
“你知道我母亲怎么去世的吗?”宋辞一改往日乐悠悠的性子,眼中布满了阴霾,谁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对于宋辞来说他的母亲便是他一生的伤痛。
冷和不觉一愣,这事他倒是没想过,知道花溪去世时已经是一年后了,他回到玉河潜入了王府第一次见到一个玉白的小家伙在院中练剑,他看起来也不过才六七岁,连木头剑都拿不稳,手臂晃个不停可那眼神却异常犀利,从那双眼眸中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花溪。
在王府中寻了一圈都不曾见到花溪的踪迹,他便直接去找了晋王,单枪匹马直入差点一剑杀了他,那时的晋王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他坐在那举手抬足间风雅依旧,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闯入而胆怯。
鬼殺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仅凭他他踏至而来犹如鬼魅的身影,王府众人除了晋王无人知晓,他可杀人于无形了事后潇洒而去,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速度,也只有一个人能抓住他的影子。
“你是为她而来吧。”晋王淡然的坐在那,像是知道他为何而来,和冷一个闪身到了他面前,冷光乍现可晋王却纹丝不动,反倒带着笑意,“你来晚了。”
那笑中带着明显的得意,却在得意中有多了几分悲切,要说他无情便不会坐在这,要说他有意可花溪一生皆为他所累,她陷入浮世有他一笔功劳,致死花溪都是难过的,她等的那个少年其实已经悄然入梦,可醒来终是一场空,十几岁的少年皇子与二十几岁的晋王有何分别?其实不过是差了几年岁月,可这几年间他经历过腥风血雨离合悲欢,也看遍皇室纷扰帝王无情,她要等的那个少年终被遗忘在多年前,所以她入梦而去也算是了却心中执念,可活着的人却连她最深处的灵魂都难以触及。
“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也从未真正得到过她。”
直到花溪临死的那一刻,她都只是牵着宋辞的手,让他保重,对晋王她甚至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他不知她离开前可否看到她日思夜想的少年,可那时她嘴角挂着如获释放的笑容时他才终觉他们之前永远都隔着一堵墙,一堵非常厚的墙,他们谁都无法击破谁也没想过要动手,各自在彼此认定的世界里沉沦。
爱恨与否皆在她离世的那一刻随风而去,而晋王的一生见过太多悲欢离合最后他甚至连悲伤都不知道,可岁月却是一把难以磨灭的利刃,那些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经过时间的发酵变得更为锋利,一下一下的来回扎着他的心,这一杯烈酒他饮下的那一刻就再无回头路可走。
感情被他承认的太晚,往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可若再重来他的选择依旧不会改变,他没有办法做她记忆中那个为她撑伞的少年,所以宁愿将最美的岁月锁在时光中,他们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负谁。
冷和收手拂袖而去,她生亦或是死从她离开的那一刻便由她自己左右。
“她是自杀的,她那么要强一个人,却选择服毒自尽,临死前她跟我说她的弯月刀可以染上任何人的血可唯独不能有她的,她是杀手最终却被毒药侵蚀五脏以最悲绝方式死去。”
“那时她抓着我的手颤抖跟我说她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她手中的弯月刀该成为你最好的利刃,可她背叛了你。”
“当时,你为什么不带她走?为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王府?如果你带她走她就不会被王妃折磨,就不会……就不会失去那双眼睛也不会选择自杀,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她选择了自杀,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去怪谁……”
一向游戏世间怡然自乐的宋辞这一刻几乎奔溃的冲着冷和大吼,这么多年来他最不甘心最遗憾的就是他没有快点长大早点掌权早点让她离开王府,为了他花溪忍受了太多折辱,她不该被困在哪方寸之地的,她是夜莺就该展翅高飞。
晋王困住了她的人,而宋辞却困住了她的心,斑斑岁月他如何不难过?
“可你不是已经替她报仇了吗?王妃母子皆是被你所赐。”冷和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到了极致,宋辞却笑了,“我只恨他们死的不够痛苦,应该再痛苦一点才对。”
“背负仇恨活着可不是她所期盼的。”
“我已无仇恨,何来为仇恨而活?”
宋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轻瞥了一眼冷和,继而转身冲着苏汐南拱手,“在下就先行一步了,下次再来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