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被官府搜查了几日,闹得人心惶惶到现在都还没有平静下来,所以估计镇子得萎靡一阵了,最近到处动荡不断,集市也开不起来,所以显得格外清冷,不过有几家店铺还是照常开张了,比如万荭的裁缝店。
那一日出晴正好,不像是往天那般冷,秋风也只是偶尔袭来,萧条的街道难得有了些活人气息。
万荭坐在门口,手中拿着一荷包静静的绣着,上面的纹理莫约能看出来是并蹄莲,绣了快二十年了吧,这花啊倒是绣的越发逼真,有时放在桌上都能看到有蝴蝶悄悄靠近,怕是将其当成了真花。
当年就是因那人一句话,她便翻阅了所有话本找到了并蹄莲,又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精心将其绣了出来,只可惜她的荷包还来不及送出便听到他去赶考的消息,这一去便是二十年,而她也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对于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来说是何其的残酷,看着周围与她同龄的女子皆嫁做人妇生儿育女,而她的良人却依旧未归,万荭如今三十有二,斑斑岁月,只留下满目疮痍,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痴心妄想,那人是不会回来的,他怕是早已成家立业,如何还能记起她这个粗鄙村妇?
她何尝不知何尝不晓,只是终有遗憾无法放下罢了。
“你是哭了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稚嫩的女声,万荭这才回神,放下自己已经双眼模糊,她苦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看向眼前的人时微微愣神,继而笑着说:“没有,我哭什么啊。”
她慌忙的闪躲,可那眼角的绯红苏汐南还是看清楚了的,她大抵是真的难过吧,那种表情远比痛哭流涕还让人难受。
“好吧,没事就好。”苏汐南咧嘴一笑,她向来不会去专门打听别人的事,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么她也就不多问。
垂眸时苏汐南看到她手中绣的荷包,不禁感叹道:“你这荷包绣的真好看啊,简直是栩栩如生。”她身边没有会刺绣的人,除了李红梅会一点点,这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说真的,万荭这荷包绣的确实不错,似乎连花瓣上的脉络都能清楚的看到,若是在夏天与真花放在一起怕是很难分辨吧。
“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啊,妙竹就喜欢,天天让我教她绣荷包,女孩子有了心仪之人自然想将自己绣的最好的荷包交给他。”
“心仪之人吗?”苏汐南有些出神,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对这份感情突然不太确定,她是心仪,可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好像与她离得很远,即便在身边,可感觉伸出手都未必能触碰到,“可以教我吗?”她睫毛微微颤动,一番心里斗争后她还是放不下,再说凭什么放下啊,看不清就不追了吗?那她岂不是白白穿越了,既然从头来过,那么她就必须要比原来的自己过的好,喜欢谁都应该大胆的去追。
“来,我教你。”
万荭很温柔,也很美,有着江南女子的似水柔情,可又带了点北方女子的热情,她仿佛是一个矛盾体,却各位讨人喜欢,在教苏汐南的时候非常有耐心,让苏汐南忍不住打趣道:“如果我是男子的话肯定会喜欢上你。”
“别打趣我了,我可是三十好几都为嫁人的老姑娘了。”万荭浅浅一笑,不以为然,古代女子成家早,十三四岁便嫁了人,过了三十未嫁少不了被人诟病,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一直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度过。
“为什么呢?”苏汐南不懂,她生的美丽,又温柔,正是许多人喜欢的类型,她不嫁人怕不是寻不到好人家,而是不愿意吧。
这一问让万荭顿了顿,绣花针不慎刺入皮肉中,猩红的血珠从她指尖冒出来,苏汐南惊道:“哎呀,流血了。”
“不碍事。”万荭笑着将流血的指头放入口中吸吮了一下,她低眸带着浅浅笑意,可苏汐南却感觉她并不是很开心,但却没有问其缘由,直到她说:“我在等一个人,二十年前他曾许诺我会娶我为妻……”
喜欢一个人何其不易,但凡动了心便无法移情,那人离开后三年,不少人劝她忘记他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可她固执的等了这么多年,直到和父母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她原本不住在这,家在月牙山附近,也是在那与那人相遇,可多年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回忆。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可我还是放不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习惯着等他了,万一有一天他回来了呢?希望虽然渺茫可我还是存在那么一点希望,他们都说我傻,人仕途高中如何还能看得上我个山野村妇,可我信他,若不是他亲口告诉我让我死心我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那你后悔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别人都已成了家,最后只有你被剩下,等,何时才是尽头?你要等一辈子吗?”
对于周书桐这个曾经的大龄剩女她还是颇有感触的,身边人都渐渐结婚只有她被留下,别人成双成对她孤苦无依,那时她也在想若是早点找个人倒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天下没有后悔药,当初谁又能想到以后呢。
后悔吗?万荭也经常问自己,可她知道,如果从头来过她依然会如此,到底回忆是美好的,一旦留下了就再难磨灭,但她却苦笑着对苏汐南说:“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过了这么多年我倒是学会了一个词。”
“什么?”
“凡事莫要强求。”她眉眼带笑,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苏汐南身上,那表情好似是在提醒她,苏汐南不觉皱起了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万荭说:“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
什么莫要强求,还有人总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扭下来如何知道不甜?万荭这些话无非是在劝她,女人的心思女人最好猜,万荭怕是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苏汐南却固执的笑道:“我偏要强求。”
那话听得万荭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唯留下一抹苦笑。
“年轻人就是好啊。”
“谁说我年轻了。”
再世为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