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远征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像是刚泡完冷水澡似的,头发脖颈都是湿淋淋的,而且明显能看得出来,这还是刚经过一番擦拭的。
向来健康阳光的面颊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轮廓丰盈好看的嘴唇,多了两道齿痕和青紫。
一看就是经过了一番惨无人道的蹂躏,好惨啊。
唐嫃的眼里迅速沾上了一层水雾,就连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哽咽之意,“古二傻子……”
尽管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弱了许多的声气和沙哑的嗓子,在他一张开口就出卖了他,“嫃妹妹我没……”
唐嫃泪盈于睫,听到他开口就生气,绷着脸狠狠瞪他,“你又想骗我说你没事的是不是,我又不是瞎子,我有眼睛能看的,你现在什么样子还用得着说吗?”
吕成邈聚精会神的,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此刻着实些疲惫了,“死不了,也废不了,放心吧,他壮得跟头牛似的,身体底子好的不得了,养养很快就好了,保准恢复如初。”
唐嫃的担心至此放下了一大半,“可他怎么这副模样,没有给他用麻药吗?”
吕成邈奇怪道:“不是你让我使劲儿剜,千万不要下手轻了的?”
唐嫃闻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圆圆的,里面两颗黑亮的葡萄快要掉出来似的,“我、我说的是气话!您听不出来吗!竟不给他用麻药!”
“在这么清醒的情形下,生生剜肉会痛死的,这是酷刑!酷刑!您是个经验丰富的神医,您会不知道有多痛吗!”
唐嫃想想这若是发生在她身上,她被这么生生剜肉,而且还是一点一点的剜肉,她会痛得死过去的!
吕神医怎么这样!
难怪,难怪平日生龙活虎的人此刻奄奄一息。
吕成邈懒洋洋的,往窗边的椅子上一坐,有点小阴险的笑道:“你不是气他不知爱惜身体,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刻骨铭心痛上一回,你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造作!”
唐嫃又气又急,“让他长记性也不用这样啊……”
可都已经做完了,急死也没有用。
望着她眼中的晶莹水光,古远征痴痴的笑了,再痛不都已经忍过去了,能有多痛,比起失去了她的下落,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嫃妹妹,别哭,我不怕疼……”
他不觉得痛,可唐嫃只要想想,就忍不住哆嗦,眼中泪光浮动,“你就会安慰我,全是假话,没一句真的,我才不会听。”
古远征虚弱的道:“真的,我从小摔打得多了,几乎每天都带着伤,早就习惯了……”
唐嫃懊恼死了,都怪她,发什么脾气,说什么气话,快害死他了。
吕神医他简直……简直……
他已经穿好了衣裳,她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握住了他的手,“还痛吗?”
古远征嘴唇刚动了一下,唐嫃想起他一贯的毛病,立即把他的话头压下去,“一定很痛。”
古远征便笑了,“是,很痛。”
唐嫃摸到了他掌心的伤痕,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一定是方才难以忍受之时,他把指甲抠进了掌心肉里。
不对。
唐嫃翻看他的指甲。
断了。
床板都被他掰断了两块。
还骗她说不痛,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痛!
只有死人才不会痛!
唐嫃的泪珠倾涌而出。
古远征急了,“别哭啊,嫃妹妹,你一哭我更痛,嘶!啊!”
唐嫃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躺好别动,我不哭,我不哭了。”
花富贵被抬到了窗根底下,听着里头的动静快气死了。
吕成邈这个老匹夫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嫌人家的苦肉计不够成功是不是!居然还傻乎乎的给人又添上了一笔!
没看三小姐都心疼哭了!
花富贵被猪队友们搞得也想哭,瞬间感觉腰背上的伤火辣辣的。
痛!
小厮松了一盏茶进来,吕成邈接过一气喝光,“三小姐,这傻小子今夜多半会发热,是把他弄回雎阳侯府去,还是留在药庐?”
唐嫃已经冷静下来,不假思索的道:“留在药庐,有吕神医照看,我放心些。”
吕成邈点头应下,不介意接收伤患。
到外间写下了两张药方子,让平阳去抓药熬药,又让小厮去厨房取些食物。
古远征平静且满足的望着近几日让他疯狂朝思暮想的小未婚妻,“嫃妹妹快去吃午饭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了。”
唐嫃道:“你不吃饭了吗?”
古远征是真有些累了,不舍的松开了手,“我睡醒了再吃。”
唐嫃点点头,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不许再折腾了,要听吕神医的话,听到了没有!”
古远征心满意足的应下,“我会的。”
嫃妹妹这样的心疼他,关心他,这样的不放心他,这伤值了!
而且嫃妹妹为他流眼泪了,他不想她流眼泪的,可他心里又觉得好高兴……
唐嫃叮嘱了再叮嘱,直到他再三保证,才随着陆港一起离开。
午膳摆在熙安堂翼楼的二层,众人已经在此等候她多时了。
唐嫃特意在药庐多待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又由花富贵帮着洗了脸梳了妆。
面上已经瞧不出太大的异样来,只眼睛到底还是略有一点红肿。
古远征受伤不轻的事,唐玉疏是知道一些的,但不详细,见唐嫃精神头不太好,明显哭过的样子,不由问道:“古家小子的情形不太好?”
唐嫃点点头,又摇摇头,提及此事,仍有些愤愤,“差点就不好了,幸好发现得及时,他就是个傻子!”
唐妤语调柔和的问,“吕大夫怎么说?”
唐嫃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险险保住了一条性命,好好疗养一段时日,还是会恢复如常的,就是今夜多半会发热,我将人留在药庐了。”
说着,看向王府主人谢知渊,征询,“恭王叔叔,可以吗?”
瞟向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好几次了,谢知渊沉静幽深的目光微起波澜,“可以。”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为那傻小子哭过了!
她为什么要为那傻小子哭?那傻小子快死了吗她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