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福寺在望时,忽闻人声传来。
而且听动静人数还不少,约摸至少得有百八十人。
陶亮精神一震,“肯定是救兵到了!”
不可能是掳走唐嫃的歹徒,这里距离隆福寺很近了,对方必不敢这样大张旗鼓。
谢誉的眼里也露出了几分希冀。
唐妤默默算了算,的确应该是救兵。
陶亮扯开嗓子高喊了几声,很快那阵营里便有了反应。
望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唐妤不由得愣了愣。
杨奕一身惯常穿的青色长衫,并不是太起眼的款式颜色,却一针一线都十分讲究,看似没有任何繁琐的绣纹,在低调之中衬得他内敛无双。
明明是个青涩才褪的少年郎,却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沉静。
或许他从来都不是这京城里最耀眼的少年,但他的身上却有一种别人无法复制的气度。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多少贵女为之动容,趋之若鹜。
就连那高高在上,无比骄傲的帝皇之女,也一样为之痴狂。
紧绷肃然的神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才有所缓和,“二小姐!”
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向谢誉行礼。
唐妤含笑看着他,笑中带泪,“你怎么来了?”
瞧见她这一身狼狈,杨奕心疼不已,言简意赅的说了句,“唐相大人料事如神。”
见她面部表情有些呆滞,站都站不太稳,还需要借力扶着树干,明白了她这是药性未除。
谢誉怕她介意男女大防,便心思细微的,用一根树干来拉着她走,让她有了依托。
他们是未婚夫妻,不需要顾虑这些。
杨奕自然而然的上前扶着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可当他触碰到她的身体时才发现,她的情况比她所表现出来的更糟糕,而这一路上她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杨奕的眸子里疯狂的翻涌着一种名为疼惜的情绪,直接将唐妤打横抱了起来如珍似宝似的捧在怀里。
声音低低的,柔和的,“你可还好?”
唐妤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的僵直着身子,“我、我还好……”
待迎上他饱含珍视的目光,耳边缭绕着他声音中的温柔,不知不觉地,整个人放松,还主动的把头靠在他胸前。
“你们遇到了什么,三小姐呢?”
唐妤闭上眼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嫃儿被黄雀掳走了,螳螂都被我们灭了。”
杨奕明白了,也不多问,“我先送你回隆福寺。”
杨奕抬头看向原松,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原松领命,带人离去。
谢誉十分诧异,“你们竟遇上了两批歹徒?”
杨奕抱着自家未婚妻朝原路返回,他明白她为何对谢誉有所隐瞒,而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郡王殿下为何也在林子里。”
谢誉:“……”
陶亮垂头丧气的把迷路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真是衰,丢人!
赶明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主仆俩跑到隆福寺后山里挖野菜,结果挖迷路了,转悠了一整天才被府里的护卫找到的。
他一早就说了,挖野菜哪有跑到这种深山老林里的,可殿下不听啊!
这下丢人丢到隔壁姥姥家了吧!
杨奕笑笑,“真是巧,也多亏郡王殿下突发奇想,进了林子挖野菜又迷了路,如此才能遇到我家……小妤儿。”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这个在他心底珍藏多年的昵称唤了出来。
他的女孩坚韧勇敢,没等到他来救她,自己却自救成功了。
他是心疼的,愧疚的,自责的,可也很欣喜,骄傲。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自救成功,而他又来迟了……
抱着唐妤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了几分。
唐妤闻言一窒。
小妤儿。
谢誉:“……”
陶亮:“……”
护卫们:“……”
陶亮两手使劲儿挠头。
啊啊啊!
刚才明明还是二小姐的,居然抱一下就改了称呼!
他正因为日后没脸出门浪的事郁闷着呢,这猛地一下子就被强硬的塞了一嘴狗粮。
撑得慌。
……
下游野草渐渐稀疏,树木倒是越来越密。
喊了半天没人应,难道是晕过去了?
脚下的路软硬不定,一脚泥里一脚水里,一不小心绊一跤,便摔了个狗啃泥。
等伤口上的疼痛稍微缓和了点,古远征才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逐渐暗下来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个人影。
顿时,古远征大喜过望,“瑜表妹!”
当他飞快的奔了过去,拨开挡在二人中间的杂草,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沈心瑜衣衫不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衣不蔽体。
看得出她尽力的遮挡过,奈何衣裙被撕得太烂,之后慌不择路的逃跑,更是不慎被勾破了几处。
大片雪白的肌肤,映着一道道划痕,白雪落梅花枝头般,艳丽绝美又凄清,对于成年男子来说,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古远征愣了愣迅速转身,脱下自己的外袍扔过去,“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刚才瞥了一眼,她身上似乎有血,不知是她的,还是查老四的。
沈心瑜将他的外袍牢牢裹在身上。
古远征的身材非常高大,远远高过同龄人,甚至远远超过一般人。
而她只是普通女孩子的个子,他的外袍穿在她的身上,脚下楞是余出了三分之一。
他的外袍上沾满了血渍泥污,又脏又臭,可此时此刻,却给了她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表哥。”
见她从上到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确保没有一点肌肤裸露出来,古远征才拨开面前的野草丛走过去。
沈心瑜的气色很不好,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
古远征皱眉,“伤到哪了?”
沈心瑜有些难于启齿,“……腿上。”
除了那一处是在河道里划伤的,其余的小磕小碰实在不值一提。
“止血了没有?需不需要帮忙?”
“暂时不用,我们走吧。”
瞧着她虚弱不堪的模样,古远征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来拍拍肩,“上来。”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与亲兄妹也差不多,这种时候也实在没必要过于拘泥。
沈心瑜没有迟疑,爬到了他的背上。
温暖宽厚的肩背让她心神一定,紧绷了几个时辰的神经松了松,沈心瑜不由自主的落下了眼泪。
感受到脖子上的湿湿热热,古远征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迈着步子往来路走。
先是被马匪掳劫,后又被查良策强迫,心里不害怕才怪。
之前一个人她只能坚强自救,这会儿有了依靠了,方情不能自控的软弱了下来。